正文 第1章 咆哮

甲子之年,气候异变,连续半年大旱刚刚结束,又是断断续续的瓢泼大雨。

人们传言这是灾祸的预兆,只是的确,人间今朝今夕确实不太平。

八月黄昏,琉璃湖畔。眼看就要云开雾散之时,不知何处又起波澜,风卷残云从天而降,铅云如滔滔江水,泛滥于苍穹,铺天盖地。街巷四处,人们四处惊慌奔逃着,好似遭敌军破城烧杀抢掠般。风卷残楼之力,折断树枝,吹得落难之人东倒西歪。

此时,一位书生逆于人流,呼喊着自己的妹妹。

“絮儿,别玩了,快回家吧,又要下雨了!”

书生名叫飘雪,两年前来到这落霞城,以卖字画为生,家中只有一个妹妹与他相依为命。因为他能画得一手好画,写得一手好字,做得一手好诗,弹得一手好琴,并且为人耿直,潇洒,善意待人,因此,在这落霞城中也算小有名气。曾经甚至还有许多大家闺秀视之为倾慕的意中人,但他对此却总是婉言辞谢。无人知其所以,大家只是认为这人不知趣罢了。

“哥哥快来呀!”蹲在枯树下的絮儿回头叫哥哥。

飘絮,飘雪的妹妹,长相却与哥哥相差甚远。飘雪并不粗犷的身体却也有几道俊朗的轮廓,棕色甚至有些带金色的虹膜显得格外奇特,一头黑发束起,全是潇洒。而飘絮生来就是一头白发,虽是一头白发,但却一点未显出苍老之相,反而衬着她同样雪白的皮肤,显得水灵动人,超凡脱俗。而那双淡蓝色的带着微微忧伤的眼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那么美丽,那么令人怜惜。

虽然外表相距甚远,但他们拥有着同样的心:对世界万物的爱,对彼此的爱。只是,飘絮的心再一次次动乱中,变得更加敏感,也更加懂事,更加坚强;而飘雪也变得更加洒脱,只是,那洒脱的背后,无人能知。

飘雪趋步赶到妹妹身边。

“哥哥,快来看,这朵向日葵苗好可怜呀!我们把它带回家吧!”飘絮拉住哥哥说道。

飘雪把身上的大衣披到妹妹身上,接着定睛一看,顿时间显出惊恐之情。

“这……恐怕不行……”飘雪皱起眉头。

“但是……”飘絮抬起头,本想再劝劝哥哥,但当看到哥哥紧蹙的眉头时,却又把话咽回了去。

记得上次哥哥如此皱眉已经是十二年前了。就在当年,天气同样也像现在一样变化无常,且还有更多奇异的事情发生,但至于发生了什么,飘絮却记不清了,像是被人封印了记忆一般。

“哥哥……”飘絮低声说道。飘雪却未理睬,依然只是皱紧眉头盯着小花。棕色的眼睛开始闪烁金色。

“哥……”飘絮低下头,他因为让哥哥如此为难而感到十分后悔。纵使世间所有的痛苦都让她一人承受,她也不愿万物苍生受到伤害;但是,纵使让她承受让万物苍生痛苦的罪孽,她也决不允许让哥哥伤心,哪怕只是轻轻蹙眉。

“好吧,我答应你带它回家。”飘雪突然说道,同时,眉心舒展开了,露出笑容。

“谢谢哥哥,只是,还是算了吧……我知道最近家里已经很困难了,加上连续几月的大雨,字画根本卖不出去,所以……”飘絮说着说着便开始啜泣起来。

“这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妹妹的心愿是美好的,那哥哥就一定尽全力为你实现它。再者,无论是花草或是其他生命存在都应该要爱护,这也是我们为人应该做到的呀!”飘雪拍拍妹妹的头,笑着说道。

飘絮看着哥哥,点了点头。

两人细心的为花儿移根。

翻滚的乌云此刻缓住了脚步。也许是上苍终于对这对兄妹有些怜悯之情了吧!毕竟飘雪的十七年,飘絮的十四年过得一直那么悲惨。

飘雪起身,看着妹妹手中柔弱的花,笑了。

“谢谢……”神秘的声音。

“我只希望我妹妹的善良能让她幸福。”飘雪。

……

“今天真的谢谢哥了。”飘絮撒娇说道。

“呵呵,只要絮儿开心就好了。”飘雪牵着妹妹的手,笑着说道。

乌云笼着天空,山中也缭绕着随着夜幕一起降临的浓雾。

突然,飘絮发现从山头飘来滚滚浓烟。

“哥!起火啦!”飘絮顿时惊慌的叫道,同时抱着怀中的向日葵苗向山上跑去。

“算了吧!”飘雪一把抓住妹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

“哥,那可是我们的家呀!”飘絮焦急的说道。

“罢了,我们流浪四海,四海为家,那只是一个暂且安身的地方罢了。”

“可是,哥哥的字画,还有哥哥最爱的古琴也在房子里呀!”

“那些东西都不重要的,只是,有你在,还有娘给你的玉佩还在,这就足够了。”飘雪拿着呆在妹妹脖子上的月牙形玉佩说道。

“哥……为什么我们的一生会如此不幸,为什么每次我们就快抓到幸福时总会屡遭打击,为什么我们一生都要漂泊,难道我们的命注定就如此悲惨吗?为什么……”

“傻孩子,命运不是天生注定的,命运是紧紧抓在我们手里的。幸福在于对现在的知足。幸与不幸不在乎周遭的境遇如何,而在于你对于你的处境是满足还是不满。只要珍惜现在所拥有的,我们就会是幸福的。絮儿,是哥对不起你……”

“哥,只要你在我身边,同时哥心爱的人能和哥哥一起厮守,我就幸福了。”飘絮笑着说道。

“哈哈,要找你哥心爱的人,就跟我走吧!”树丛中突然传来女人声音。

接着,几十个人举着火把从密林里走了出来。最前面的正是落霞城首富林家的长女林霖。

林霖身为林家长女,父亲在京城关系深厚,仗着家世,为人任性霸道,蛮横不讲理。某次与飘雪偶遇后便看上了他,硬逼着父亲答应这门亲事,但最后在提亲之时却遭飘雪婉言回绝。自此林霖恨从中来,常常想尽办法折磨飘雪兄妹俩。

“林大小姐,在下草野莽夫,不值得大小姐记恨。大小姐如此,未免有失林家千金身份。”飘雪用身子护住妹妹,自己向前应道。

“我记恨?你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我怎么会跟你这肮脏的人扯不清?”林霖大声呵斥道,同时拿起手中鞭子重重抽在飘雪身上。

“不准打我哥哥!”飘絮跑到哥哥身前。

“哟,你这没爹没娘的野孩子也敢在本姑娘面前撒泼!找死!”林霖提鞭朝飘絮重重抽了过去。

“够了,你可以打我骂我,无论如何都不准欺负我妹妹!”飘雪闪身到飘絮身前,右手紧紧抓住劈面而来的鞭子。

林霖一惊,想抽回鞭子,却突然发现被飘雪抓住的鞭子无论如何也抽不回来。

“好,我就实话跟你说了,今天你的破屋子是我烧的,现在你也没有栖身之所了,给你两给选择,要么带着妹妹跟我回家,如果你入赘我林家,那我自然会好生照顾你们兄妹俩,要么,就给我滚出落霞城,被我见到一次打一次!”林霖故作镇定的说道。

“我的爱只会给我爱的人!”飘雪站起身来,拂去身上的尘土,彷如不被尘世所染的仙人,洒脱而狂傲不羁。

“那人是谁,我要杀了她!”林霖气急败坏的说道。

“林大小姐,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就放了我们兄妹俩吧!我答应你离开落霞城,再不见你。”飘雪拱手说道。

“好你个飘雪,你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那如花似玉的妹妹是不是也和你一样有骨气!”林霖已经失去理智,冲到飘絮面前重重的给了她一耳光。

就在那一瞬间,飘雪竟闪身出现在林霖面前。他本棕色的眼睛此时放出了火一般的金色。

“你敢打我妹妹!”逐渐的,飘雪不仅是眼睛开始变成金色,充满了压抑不了的杀气,就连头发也开始逐渐放出金光,被强烈的气场出得四处飞扬。

“我……我……”林霖被吓得向后退了几步。

此时,飘雪的动作变得像闪电一样迅速,只见一道光闪过,飘雪的左手就出现在林霖眼前。

那左手青筋暴起,完全不像是书生的秀气细手,而更像一个武林杀手的杀人武器。

“哥哥,不要!”是飘絮抓住了飘雪的手。如此强劲的掌风,如果打下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妹妹,她刚刚……”飘雪回头看着飘絮,那眼神真的太吓人了,透出嗜血成性的邪气,已经完全不是被理性所驾驭的飘雪了。

“不能的,哥哥,你不能犯这样的错误呀!如果这样,你会后悔伤心一辈子的!絮儿不想让你伤心!”此时飘絮却并未被此时的飘雪吓住,而是冲上前紧紧抱住哥哥。

飘絮知道,现在能控制住哥哥心中杀念的人只有自己了。

“我……知道了……”慢慢的,飘雪的杀气消失了,金色的光芒也黯淡下去,飞扬的长发也披落在双肩。

“你,你……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林霖满是惊慌。

家丁犹豫了一下,接着朝飘雪兄妹冲去。

“不要打我妹妹!”飘雪扑在妹妹身上,用身子护住她,挡着雨点般的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