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如鹅毛,万籁俱寂,只听得簌簌的落雪。
少女和江心的小舟牵动着客栈人们的心,等到少女的背景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人们这才尾随而去,却惧怕那些武士,只敢远远的躲在路旁的松树下,从风雪中窥探。
阿难望着冰封的江面,想出一个最笨也是最有效的办法。——他在前面带路。他能过,少女自然也能过。
阿难脚踏着冰面,慢慢试探着前行。那冰薄得如一张纸,几乎可以看到江水在下面缓缓流动。越往江心,冰层越薄。每向前迈一步,离死神就更近一步。
少女跟随其后,焉然没有一分紧张和恐惧。她望着天,任雪花落在比冰还要晶莹剔透的脸上,任其化为一颗水,凉凉的,钻进心里一样。渐渐地,雪更大了。少女回头已看不到客栈和江边的人影,看不见山峦峰岭,只有茫茫飘雪。
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雪茫茫的天地,如梦如幻。天上是雪,脚下也是雪,连身体也似乎变得轻盈,徐徐飞天。
“呵呵……”少女被这美妙的世界所迷恋,忘了世间的一切,忘了自己。只想拥抱这片雪,亲吻每一片雪花。她忍不住挥动红袖,曼舞、歌唱,自我陶醉其中。
歌声如玉,甜美而动情,撩动着岸边所有人的心弦。只是茫茫的大雪,江面的薄冰,让他们忘而怯步。
小小的乌篷船上,一名黑黑的少年不知何时出了乌篷,在船头翘首站立。在这样寒冷的江面,他竟然只是穿着件小皮短褂,敞开着胸膛,露出肩膀手臂。白的皮褂,红的胸膛,黑黑的肩。
“这就是雪国吗?”远远的,少女也发现了船上的少年,左脸上的酒窝都带着笑。她舞动着双臂,在冰面上旋转,大声询问。
少年矗立船头,静静观望着冰面,冷冷目光比这冰雪还刺骨。
阿难听到她说话便止步,抬头一瞧。离船已经很近了,不到三丈。他轻轻吁一口气,终于到了。回头看看身后,一片苍茫。冰面上的脚印若隐若现,不敢相信真是一步步走到这里的,背心的汗这时才流出来。回头来看船上的少年时,却发现少年目光朝着自己脚下,露出惊异的神色。
阿难还未低头,就听到嘎吱一声细微的轻响。声音小的根本听不到,只能用全身的肌肤感觉。还没来得急做出任何反应,阿难就落入了冰窟。他伸手抓身边的冰,冰片一抓即断,只能使冰窟越变越大,根本上不去。惊恐、寒冷……所有的感觉在他落入江水之中以后,才突然涌现出来。他不停的呼叫,挥臂。
然而,冰面并没有因为阿难的落水停止开裂,裂纹慢慢的延伸,向着少女的脚下延伸。
少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看着眼前冰面在身前裂开,步步退后。
“……”舟上少年张口欲叫,不曾开口。这时,裂缝伸向少女脚下的那一刻,她的身子离开了冰面,轻飘飘的,像是一只展开双翅蝴蝶。
“阿难……”她的身子飞向前,双脚就要落入冰窟时,她大叫一声阿难的名字。阿难身在冰窟之中,尚无力自救,此时听到主人的呼喊,还是奋力冲出水面,双手将她一托。少女一起一落,人已经到了乌篷船上,脸颊微红,娇喘未定。显然,刚才的险境吓着她了。
少年见此,也不由惊叹。原来她不仅歌声如玉,轻功也是了得。身边的少女喘息未了,吐气如兰,直教人心旷神怡,越发遭人怜爱。可他的目光却不在少女身上。
江水中的阿难,沉下了去。等他再次挣扎浮起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不天,呼吸不到空气,伸手触到的是冷冷的寒冰。人在冰面上这冰薄的跟纸一样,此刻身在冰层之下,处在寒冷的江水中,却没了捅破这层纸的气力。坚硬如石的拳头拍打着冰层,却像是孩童的舞蹈。身子不由自主的随着江水,缓缓流动。透过冰层,可以模糊的看到,离那个乌篷船越来越远,离那个可以呼吸的窟窿越来越远。
船上的少年目光一凛,突然扑向江心,就如同跃进水中一样。动作快得就像离弦的箭,化为一个黑影。
“喂……”他的这一举动,让少女惊恐万状。这样跳下去,不是也跟阿难一样吗?
黑影落到冰面却没有将冰层冲破,而是将肚皮死死贴在冰面向前滑行,优雅的就像划过天际的燕子。
少女先是一怔,随即无邪的笑了,暗暗自语,“想不到这人竟有这样的本事。”
少年滑行渐远。只听得啵的一声,他挥动拳头打破冰层,掀起一阵水花,从江中拉出了阿难。可是两人向前滑行的速度不减,借着惯性,将阿难抛了出去,向岸边滑去。
少年拔出匕首,在冰面轻轻一拔,一个旋转,转眼滑回到船边,船身一晃,他已站了船头。
岸边的武士忽见一个黑影滑来,均觉意外。但看仔细,竟是叫作阿难的石雕,此刻好比一条落水狗,浑身冰渣,冻得全身颤抖,那里还有半分气力。两三人抬着阿难匆匆回客栈,剩下众人凝望江心,一脸担忧。
远在松树底下的旅人们,看到阿难的狼狈之样。抬头看看江心的茫茫风雪,虽然充满神奇与诱惑。看看阿难的下场,无人再存妄想,随着阿难一同回了客栈。
冰面上留下一个长长的弧线,那是少年刚滑过的痕迹。少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上真有如此的本事。呆了好久才拍掌叫好,“原来你有这样的好本事,真叫人佩服。这是什么功夫哦,告诉我,这是什么功夫?”
“请你离开这里。我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