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一起进山。”故渊上前说。
“好呀。”商观致大喜过望,他想了解故渊,却被董池鱼缠上,从董池鱼的嘴里了解故渊,好像毛驴前面拴了个萝卜。
董池鱼说:“今天不行,今天是我要实战的日子,实战出真章,等狼向我扑过来的时候,我肯定会爆发出一股力量。”
“然后被狼咬断脖子。”故渊泼冷水。
董池鱼无奈:“故渊,我就不能不死吗?”
故渊说:“你带我进山就不会死。”
董池鱼:“商将军跟我进山,我也不会死。”
故渊望着商观致,若有所思:“你不是不行了吗?”
商观致:“……”为什么身体被摧残的时候,心灵也会被重创?
董池鱼一拍商观致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他很行的。”
商观致一言难尽:“这种事情你不知道的。”
董池鱼:“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咱们两个在山上那么多天,你的体力很行哦,我觉得可以再战十天。”
商观致想找一块豆腐撞死,不想跟他们两个说话。
故渊说:“他管你叫妖精,这是骂人的话,男人这样骂女人,就说明男人不行了。”
董池鱼思考:“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下。”
商观致:“我没说她是妖精,是山鬼!山里的女鬼!”
两个人完全无视了他的话,齐刷刷地看向他,异口同声地问:“你行不行?”
商观致硬着头皮:“行。”
董池鱼鼓掌:“很好,那还是我们两个上山。”
故渊看着她:“我的弓比他强。”
说出来了,这就是他一直在痛苦中反复折磨的那句话。
想用锋利的牙去咬嘴上的皮,咬疼痛的舌尖,咬口腔内侧的伤口,最好口腔里有一种稀薄的血腥。
董池鱼笑道:“可以呀,都有胜负欲了。”
故渊见她还是没有改变主意,微微抿唇,一言不发地走了,像个高傲的天鹅。
当然了,我们都知道再高傲的天鹅也会变成家禽。
董池鱼喊:“你锄头忘拿了。”
故渊退回来拿锄头,又走了。
商观致惦记着故渊,“其实我也想种地。”
董池鱼:“不,你不想。”
商观致头疼:“你为什么不带他进山?”
董池鱼伸了个懒腰:“都说了今天是实战,他很怕我会死,狼露个面,他就会把狼弄死。商将军没那么在乎我的命,我也不信你会舍命救我,所以我一定会很警惕的活下来的。”
商观致皱眉:“你是一个女人,女人不需要活得这么拼命。”
董池鱼:“我这有两个答案,如果是故渊说这样的话,我会和他说,在这个腐烂的朝廷治理下,狗活下去都要拼命,何况我还是个人,你知道女人也是人吧?嗯?”
董池鱼又笑着说:“不过今天是将军这么说,那我只好说:像将军这样勇武有力的男人太少了,所以我这样手无缚鸡的女人也要学会自保了。”
商观致被她讽刺的不说话了。
董池鱼要自己单挑山林里的野兽,一只兔子。
她把注意力放在后背前胸上,作为医生的好处就是她了解人体,背肌发力,胸肌牵扯,肩膀、手臂上的肌肉支撑,指腹勾住弓弦,手背、手腕放松处于“被牵扯”状态,然后等待时机,嗖的一声箭破空而,白兔倒在地上。
这是她打到的第一只猎物。
鲜血很快吸引来了其他的野兽。
她在逃跑移动的过程中开始射箭,最终成功逃脱。
心跳得跟擂鼓一样,后知后觉的浑身泛起了冷汗,但心情却无比的雀跃,这不代表她下一次遇到人或者兽,不用再乞求着天神降临。也不必让故渊在外头喂蚊子等着她。
商观致来到他面前:“现在我可以跟故渊一起种地了吗?”
“可以了,但你一定会后悔的。”
董池鱼尝试过种地,太痛苦了,她累了半天,直起腰仰望天空的时候,只觉得灵魂要飞起来了。
只一天,双腿和腰疼的她满火亢打滚,走一步动一下,甚至微微弯曲,都疼的像是骨头里面扎针。
整个家里,就连草鱼都说:“习惯就好了,姐姐不是早就习惯了吗?”
董池鱼可以吃很多苦,这其中并不包括在烈日炎炎下种地。每一个可以这样的人,都是无声的巨人。
不管商观致在打什么主意,他都会后悔。
商观致遭遇刺杀,孤身一人流落在小山村养伤,需要一个帮手,就好像打瞌睡送枕头,故渊出现了。
他细致地观察故渊的行卧谈吐,做出总结——非寻常人家能养出的子弟,必然出生于世家,才会有如此容貌,如此卓尔不凡的气度。
偏偏这个男人在烈日阳阳下,拿着锄头锄地。
就算是金锄头扛在故渊的肩膀上也觉得很奇怪。
商观致:“我还以为你的背上只会搭鹫翎金仆姑。”
雕羽制成的金仆姑是世间最好的箭,故渊道:“鹫翎金仆姑,燕尾绣蝥弧。这些都是将军的配置,并不适合我。”
商观致听他出口成章,越发敬重,发出邀请:“或许,你可以和我一样。”
故渊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董池鱼自他们身后而来,头戴斗笠,背着背篓来送饭,将东西重重地放在地上,尘土飞扬,她仰着头笑道:“商将军,和你一样也太惨了吧。”
商观致:“……”好像、的确。
他开始挥舞起了锄头,汗水很快就涌了出来,顺着额头流淌像眼睛、嘴巴,毛巾擦了一遍又一遍,一股子汗味,但汗珠好像插不进。
广阔的田地好像永远也种不完,完全没有尽头。
故渊就沉默吃着这份苦头,他明明是精致的宝石,却站在泥水上。
商观致忍不住问:“是什么让你在烈日炎炎下坚持?”
是对残酷世界的控诉、是对绝望世界的反抗、是对生命的敬重?
“是心寒。”故渊握紧了锄头,骨指捏的发白。
商观致一懵:“心寒?是心寒那些贵族不知道种田人的辛苦,以为田里的稻禾是自然而然就长成的。讥讽那些不知耕作辛苦、不懂谋生艰难、耽于吃喝玩乐的人们。”
故渊瞅他:“是心静自然凉。”
“心凉岂不是人就死了。”董池鱼给他们倒碗水,“都歇一歇。”
故渊心更凉了,“为什么他的碗里有三颗蜜枣,我的碗里只有两颗!”
董池鱼说的对,路边的男人真的不能往家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