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池鱼在治病过程中,遇见过好几位高烧的病人,她以为是天冷,那些贫苦百姓是冻的,所以给开退烧药。
这其实是另一种病情的表现,高热寒战、头痛、肢体疼痛,接下来便是意识模糊,发展到后来成了淋巴结肿大、紫绀、胸痛,最后因人而异,有人严重毒血症、有人脑死。
当故渊说是传染疫病时,她脑海里蹦出好几种可能的,但要亲眼去看,立刻做足了准备。带着药箱,戴上N95口罩和透明玻璃眼罩,身上裹防护服。
刀客看她的打扮都懵了:“你还会驱邪?”
董池鱼严肃道:“我这是严密防护,你们要是跟我一起出去,就得像我这么穿。”
刀客嫌丢人死活不肯穿。
故渊乖乖穿上,董池鱼坚持,一定有她的道理。
刀客就像是上了年纪的长辈,固执己见,刚愎自用,董池鱼怎么说他都不听,甚至怀疑两人做局设套。
董池鱼一心烦也懒得管他,匆匆地出了门。
街市上药店人满为患,那都是有钱治病的,没钱治病的流民甚至连个家都没有,横躺在大街上,忍受着疾病折磨,还要受人横眉冷眼。
“滚开,别挡路,都是你们这群毒虫把灾难带来的!赶紧滚出城去!”当地的百姓十分愤怒,只要见着穷苦打扮的人就扔烂菜叶,流民从一个角落被赶到另一个角落。
这就是很多人不愿意背井离乡的原因,站在不属于自己的土地上,腿都直不起来,骨头都是软的。
董池鱼走上前,“我是大夫,让我给你看看病。”
病人发热、淋巴结肿大,咳嗽两声还吐出血,虚弱地摇了摇头:“俺没钱。”
“我不要钱。”董池鱼拿出听诊器,在他的身体几个部位听了听,越听心越凉,病人有肺炎,也不能拍图像,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病的很严重,心肺都不健康。
她又陆续检查了好几个病人,基本可以确定病情,整个人眉头紧锁,异常凝重。
故渊问:“能治吗?”
董池鱼:“能。”
刀客一开始还以为是两个人做局设套骗他,这俩孩子现在太奸诈了,有这种可能,直到亲眼看到城内状况,意识到事情严重性。
“治什么治,这种病我见过,这是鼠疫,只能等得病的人都死光了,这个地方不能留,少爷你必须要跟我走,是在保你自己的命!”
胡人屠杀百姓,抢夺粮草,横尸遍野,在这个充满了饥饿恐慌的年代,吃的最饱的就是老鼠,老鼠不断的吃人、繁殖,饿极了的人们开始捕捉老鼠,两两循环,终究有一年,不幸诞生了。
故渊轻声说:“根据我以往经验,但凡和疾病有关的事情最好听董池鱼的。”
刀客愤怒道:“少爷,你糊涂了!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董池鱼点头:“你的确在生死攸关中,我们两个都有防护措施,而你没有,你容易感染疾病。”
刀客伸手就去抓董池鱼,意图用来威胁故渊。
故渊拿出刀具往自己脖子上一抵,轻轻一划,鲜血瞬间渗透出来。
师徒两个眼神都很决绝,白发人送黑发人永远是最痛的。
刀客沉默地放开了董池鱼,他犟不过故渊。
董池鱼叹气:“现在可不是赌气的时候,这个城要是沉默了,咱们都没有好果子吃,要开始自救了。”
现在还没有爆发高死亡率,还处于感染传播状态,鼠疫是由鼠疫杆菌感染所造成的烈性传染性疾病,属于我国法定甲类传染性疾病。
鼠疫杆菌通过一系列的免疫机制可以造成血管内皮细胞的损害、以及急性出血坏死性炎症,可以造成全身多系统器官的损伤。
就目前为止,她已经在城内发现腺鼠疫、肺鼠疫、轻型鼠疫、皮肤鼠疫这四种,早期及时给予足量的抗生素抗感染治疗,能够医治。
但是对于特殊类型的鼠疫,比如败血症型鼠疫,俗称“黑死病”,那么死亡率就高了。
她急于救人,打出了能治疗鼠疫的名号摆摊,甚至四处搜寻鼠疫患者,然后像她这样打出名号的不在少数。
那些百年老店宜春堂、德济堂都说能治,推出了一系列的汤药,百姓哄抢,人满为患。
肯相信她的除了春意楼的女子,压根没别人。
这些药店抢人也就罢了,连一些宗教都来抢人了。
乌云压城,迟迟没有雪落下,空气密不透风,高门大户的瓦片如鱼鳞一般密集,只有一声声的木鱼声传出来,和尚们一家家的做法,驱除邪祟。
普通百姓请不起得道高僧和道士,就在自己家门前悬挂道符,来驱赶疫情。
草鱼拿着去邪的草沾水,在院里四处扬。
董池鱼拿着消毒水满屋子喷,还得把窗户打开以防止中毒。
“这是鬼神作祟,一定要把这道符牢牢的捏在手里。”罗氏握着鲤鱼的手殷切地嘱咐着。
“这是疾病,一定要牢牢的戴着口罩,还有眼罩。”董池鱼握着鲤鱼的手殷切地嘱咐着。
鲤鱼点头,出门上工去了,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要牢牢地保住自己的饭碗。董池鱼连亲弟弟都劝不了,更别提外边的那些人了。
在传染疾病肆虐的情况下,大家依旧出门,密集接触。
滋生的除了病情,就是邪教,有人公然宣称是人们不敬畏神灵才导致的,要大家供奉香火钱,日夜叩拜,消除业障。
罗氏就是其中一个被忽悠着信奉的人,早上做完饭就要前往教众聚集处,一跪跪一天,为全家人消业障。
“你怎么就不懂我是为了大家好,像你这样固执的人一定会染上疾病的!”罗氏瞪着眼睛,被洗脑的像是疯了一样。
董池鱼看着干着急,能怎么办,只能学着故渊把刀往脖子上一横,“你敢去我就敢死!”
还有一个长辈能忍下心来伤害孩子。
罗氏不去了,但天天在家跪着磕头,祈求神灵宽恕罪恶的她们,“尤其要宽恕我那罪恶的二女,请不要让她死,下辈子也不要变成畜生。”
她在家磕头,总比上外头磕头强,董池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宗教是被压迫生灵的叹息,是无情世界的感情,正像它是没有精神的制度的精神一样。
宗教是人民的鸦片,人民在用它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