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刀客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故渊的确有问题。
他委婉地说:“那是因为少爷心怀天下,没有儿女私情,这是好事。”
故渊摇头:“我心里没有天下。”
刀客问道:“那有什么?”
故渊想了想,“董池鱼,我在想她。”
刀客沉默片刻,拿着筷子夹桌上的小菜,酸酸甜甜入口聊以慰藉,“你想她应该跟她说,不应该跟我说。”
故渊又摇了摇头:“我不能跟她说话,我在躲着她。”
“为何躲她?”刀客先是发问,随即明了:“是董池鱼不肯跟你去南国吗?你别伤心了,人生聚散离合是常态,往后有更好的姑娘等着少爷,公主金枝玉叶,远胜村妇。”
故渊捏着酒盏,指尖在边缘摩挲,“不,董池鱼说她心悦我。”
刀客一愣,满头雾水:“那你这是干什么?”
在秦楼楚馆独自喝闷酒,说奇奇怪怪的话,这是爱情失败的典型案例。
故渊迟疑半天:“她说心悦我,可我……不心悦她。”
刀客觉得裙带菜不香了,花生米扔嘴里嚼了半天,愣是没尝出什么滋味,看了故渊一眼,说:“少爷一开始问我什么?”
故渊重复一遍:“我是不是有毛病?”
刀客果断点头:“是。”
故渊沉默了。
刀客:“少爷,你要是不喜欢她,那拒绝是情理之中,为何还在这里想她?”
故渊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三分酒意,像个固执的孩子,咬牙切齿:“就是想她。”
这是个不允许孩子哭泣、青年爱慕、老有所依的时代,任你有通天之能,随心所欲也只会撞上无形的蜘蛛网,网会一寸一寸的收,直到把人像个猎物一样捆紧等着被蚕食。
可以苟且偷生,可以放蕩寻死,唯独不能直面自己的心。
刀客很怜惜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就连刀客自己都知道,董池鱼不适合南国,那里的水太沸腾了,鱼儿会活得很艰难。可他能自私,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南边的水质好,北边太污浊。
但是故渊不行,他不能把董池鱼带到一个他极力逃脱的地方,那个地方让他心中满是恐惧。
“少爷,或许你能保护她。”
“我保护不了,不要高估男人想保护女人的心。我娘就死在那,董池鱼也会死的。我逃走她会死,我带她回去她会死,我死了她也会死。”
所以结局已定,两人活着天各一方。
故渊坐在位置上,默默的、一颗一颗地掉着清泪。
刀客沉声:“少爷,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盼一盼下辈子吧。”
故渊饮下杯中浊物,一言不发。
砰一下,碎石子砸中了他的脑袋,滚落在桌上。
刀客立即站了起来,探着身子往外看,楼下街市如画,皱纱般的水波上船儿慢摇,条条绿柳在霞光晨雾中轻摆曼舞,粉红的杏花开满枝头春意妖娆。
董池鱼一身素净的粗布麻衣,简单的发髻显得干练,她没什么表情很沉静,只是仰着头看着二楼窗户口的故渊。
曹君掂着小石子,很爽快地承认了:“我砸的。”
故渊并不理会他,只是对上董池鱼的眼睛。
董池鱼大声说:“我买了猪耳朵,差点黄瓜。”
故渊把座位边的黄瓜拿出窗口晃了晃,“我买了。”
董池鱼点头:“那回家吧。”
故渊踉跄着起身,扶着桌面往出走。
刀客追着问:“少爷,你去哪?”
故渊头也不回:“董池鱼找我回家。”
刀客一只手钳住他的肩膀,将人控制,说:“少爷,你醉了,你的家在南边,董池鱼那里只是你暂时落脚的地方。”
故渊用力地挣脱他:“你放开我,董池鱼叫我回家了。”
刀客心酸,但有些话他必须说:“我已经接到线报,灼少爷明天就到。”
故渊发起了狠:“他来,我就杀了他。”
刀客神色严肃:“然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灼少爷过来,你是家主唯一的孩子,他不会放任你在外边,就算是死,也要把尸体带回去。”
故渊眼底噙着泪光:“你们所有人都想把我的尸体带回去,你们需要我活着或者死了,唯独不需要我这个人。既然如此,把我给需要我的人吧,把我给董池鱼吧,我不要姓了也不要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想回家。”
刀客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冷酷:“少爷,如果你让别人发现董池鱼能够如此影响你的情绪,我会杀她。”
故渊:“她救了你。”
刀客:“恩将仇报比比皆是。”
故渊第一次表现出浓烈的情绪,声音冷得发凉:“真让人恶心。”
刀客默默不语。
故渊拍了拍他肩膀,“我没说你,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刀客端起酒盏:“少爷,再喝些酒吧,喝醉舒服点。”
故渊躲开了酒,回到窗边往下望,他看见了董池鱼的身影,笑了一下:“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眼前一片昏天黑地,他任由自己倒地不起,犹如一滩烂泥,什么仪态、什么身份,通通去他妈的。
“毁灭吧,这个世界毁灭吧。”
“我想回家,我的黄瓜呢?”
“脑袋疼,董池鱼,我找不到药了。”
“……”
娘,我们要去哪?
故渊趴在女人的肩膀上,小手满是肉坑,不住地想要碰她的耳环。
耳环晃的厉害,他们在车厢里,车夫拼命的赶路,然而还是要被后边的铁骑赶上了。
啪嗒啪嗒的铁蹄触地生就像催命符一般,一旦被抓住,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车夫大喊:“老爷夫人,把沉重的箱子往下扔一扔,不然要被赶上了。”
“把我那些字画扔了吧。”男人从几个摞着的箱子里翻出了诗书字画,用力的往下一推,箱子咔嚓一声摔碎,里面的书卷都滚落出来。
女人心疼:“夫君,那都是你的珍爱之物。”
男人的发髻被风吹得凌乱,狼狈却温柔:“我的珍爱只有你和孩子,只你们平安,书我也烧得,画我也扔得。”
他把书画这些东西都扔了,还是敌不过胡人的马蹄驰骋,以至于最后把马车上所有东西都扔了下去。
那些胡人见他们扔的都是珍宝,越发觉得车厢里的人贵重,死命地追,一阵尘土飞扬,叫喊声震天响。
车夫着急:“还有没有东西了,再往下扔一扔,要被追上了!”
车厢上除一家三口再没别的物品,眼看着要被胡人堵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