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她叫我回家

��C�.~刀客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故渊的确有问题。

他委婉地说:“那是因为少爷心怀天下,没有儿女私情,这是好事。”

故渊摇头:“我心里没有天下。”

刀客问道:“那有什么?”

故渊想了想,“董池鱼,我在想她。”

刀客沉默片刻,拿着筷子夹桌上的小菜,酸酸甜甜入口聊以慰藉,“你想她应该跟她说,不应该跟我说。”

故渊又摇了摇头:“我不能跟她说话,我在躲着她。”

“为何躲她?”刀客先是发问,随即明了:“是董池鱼不肯跟你去南国吗?你别伤心了,人生聚散离合是常态,往后有更好的姑娘等着少爷,公主金枝玉叶,远胜村妇。”

故渊捏着酒盏,指尖在边缘摩挲,“不,董池鱼说她心悦我。”

刀客一愣,满头雾水:“那你这是干什么?”

在秦楼楚馆独自喝闷酒,说奇奇怪怪的话,这是爱情失败的典型案例。

故渊迟疑半天:“她说心悦我,可我……不心悦她。”

刀客觉得裙带菜不香了,花生米扔嘴里嚼了半天,愣是没尝出什么滋味,看了故渊一眼,说:“少爷一开始问我什么?”

故渊重复一遍:“我是不是有毛病?”

刀客果断点头:“是。”

故渊沉默了。

刀客:“少爷,你要是不喜欢她,那拒绝是情理之中,为何还在这里想她?”

故渊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借着三分酒意,像个固执的孩子,咬牙切齿:“就是想她。”

这是个不允许孩子哭泣、青年爱慕、老有所依的时代,任你有通天之能,随心所欲也只会撞上无形的蜘蛛网,网会一寸一寸的收,直到把人像个猎物一样捆紧等着被蚕食。

可以苟且偷生,可以放蕩寻死,唯独不能直面自己的心。

刀客很怜惜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但事实就摆在眼前,就连刀客自己都知道,董池鱼不适合南国,那里的水太沸腾了,鱼儿会活得很艰难。可他能自私,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南边的水质好,北边太污浊。

但是故渊不行,他不能把董池鱼带到一个他极力逃脱的地方,那个地方让他心中满是恐惧。

“少爷,或许你能保护她。”

“我保护不了,不要高估男人想保护女人的心。我娘就死在那,董池鱼也会死的。我逃走她会死,我带她回去她会死,我死了她也会死。”

所以结局已定,两人活着天各一方。

故渊坐在位置上,默默的、一颗一颗地掉着清泪。

刀客沉声:“少爷,若是前生未有缘,待重结、来生愿,盼一盼下辈子吧。”

故渊饮下杯中浊物,一言不发。

砰一下,碎石子砸中了他的脑袋,滚落在桌上。

刀客立即站了起来,探着身子往外看,楼下街市如画,皱纱般的水波上船儿慢摇,条条绿柳在霞光晨雾中轻摆曼舞,粉红的杏花开满枝头春意妖娆。

董池鱼一身素净的粗布麻衣,简单的发髻显得干练,她没什么表情很沉静,只是仰着头看着二楼窗户口的故渊。

曹君掂着小石子,很爽快地承认了:“我砸的。”

故渊并不理会他,只是对上董池鱼的眼睛。

董池鱼大声说:“我买了猪耳朵,差点黄瓜。”

故渊把座位边的黄瓜拿出窗口晃了晃,“我买了。”

董池鱼点头:“那回家吧。”

故渊踉跄着起身,扶着桌面往出走。

刀客追着问:“少爷,你去哪?”

故渊头也不回:“董池鱼找我回家。”

刀客一只手钳住他的肩膀,将人控制,说:“少爷,你醉了,你的家在南边,董池鱼那里只是你暂时落脚的地方。”

故渊用力地挣脱他:“你放开我,董池鱼叫我回家了。”

刀客心酸,但有些话他必须说:“我已经接到线报,灼少爷明天就到。”

故渊发起了狠:“他来,我就杀了他。”

刀客神色严肃:“然后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灼少爷过来,你是家主唯一的孩子,他不会放任你在外边,就算是死,也要把尸体带回去。”

故渊眼底噙着泪光:“你们所有人都想把我的尸体带回去,你们需要我活着或者死了,唯独不需要我这个人。既然如此,把我给需要我的人吧,把我给董池鱼吧,我不要姓了也不要名了,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就想回家。”

刀客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声音冷酷:“少爷,如果你让别人发现董池鱼能够如此影响你的情绪,我会杀她。”

故渊:“她救了你。”

刀客:“恩将仇报比比皆是。”

故渊第一次表现出浓烈的情绪,声音冷得发凉:“真让人恶心。”

刀客默默不语。

故渊拍了拍他肩膀,“我没说你,我知道你身不由己。”

刀客端起酒盏:“少爷,再喝些酒吧,喝醉舒服点。”

故渊躲开了酒,回到窗边往下望,他看见了董池鱼的身影,笑了一下:“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

眼前一片昏天黑地,他任由自己倒地不起,犹如一滩烂泥,什么仪态、什么身份,通通去他妈的。

“毁灭吧,这个世界毁灭吧。”

“我想回家,我的黄瓜呢?”

“脑袋疼,董池鱼,我找不到药了。”

“……”

娘,我们要去哪?

故渊趴在女人的肩膀上,小手满是肉坑,不住地想要碰她的耳环。

耳环晃的厉害,他们在车厢里,车夫拼命的赶路,然而还是要被后边的铁骑赶上了。

啪嗒啪嗒的铁蹄触地生就像催命符一般,一旦被抓住,所有人都难逃一死。

车夫大喊:“老爷夫人,把沉重的箱子往下扔一扔,不然要被赶上了。”

“把我那些字画扔了吧。”男人从几个摞着的箱子里翻出了诗书字画,用力的往下一推,箱子咔嚓一声摔碎,里面的书卷都滚落出来。

女人心疼:“夫君,那都是你的珍爱之物。”

男人的发髻被风吹得凌乱,狼狈却温柔:“我的珍爱只有你和孩子,只你们平安,书我也烧得,画我也扔得。”

他把书画这些东西都扔了,还是敌不过胡人的马蹄驰骋,以至于最后把马车上所有东西都扔了下去。

那些胡人见他们扔的都是珍宝,越发觉得车厢里的人贵重,死命地追,一阵尘土飞扬,叫喊声震天响。

车夫着急:“还有没有东西了,再往下扔一扔,要被追上了!”

车厢上除一家三口再没别的物品,眼看着要被胡人堵截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