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
故渊走出来,打断二人的窃窃私语。
他就像是一只花豹突然趴上枝头,惊起鸟儿翅膀忽闪声,树枝抖动,冲向了半空。
曹君掩去自己败给董池鱼的话,遮遮掩掩地说:“恕我不能告知,不适合第三个人听。”
故渊的心里有树,白鹿塞坚贞的古松,雍州南山神奇的梓树,根深叶茂,气势磅礴,与山崖内外结成一体。但树却枯死了,凋败了,两树在悬崖边摇摇欲坠。
大树流着眼泪,树根鲜血淋漓,枯死的空心老干起火,断裂的节疤处树脂横溢,歪歪斜斜地横卧在悬崖边,一棵树从中间拦腰折断仰倒在半山坡,像冰块一样破碎,瓦片一般断裂;另一棵树身上下长满疙瘩肿瘤,树身内外满是乌窝虫穴,痛苦不堪。
这两棵树的存在,是为方便鬼魅游荡作祟,出没闪烁。
“故渊?你怎么了?”董池鱼发现他眼神有些不对劲。
故渊心底的鬼魅突然消失了,他怔怔地看着董池鱼,疑惑地问:“什么样的话不能让第三个人听?”
曹君似笑非笑:“喜欢之类的话。”
董池鱼在心里吐槽,说的明明是不喜欢,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故渊声音轻的像云雾:“你也跟他说的那种话吗?”
董池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故渊:“你之前说喜欢我,也说喜欢他了吗?”
曹君惊愕一瞬,声调拔高:“董池鱼,你说过喜欢他吗?”
董池鱼淡定回答:“说过呀。”
曹君气堵的很,果断地说:“刚才,董池鱼说她不喜欢你了。”
董池鱼的确是这么说的,但从曹君口中转发,就很微妙。
故渊看着曹君:“和我有关的事情,为什么要和你说?”
曹君挑衅道:“我也不清楚,她就是说了。”
董池鱼耸了耸肩膀,戳穿真相:“是曹君先说他不喜欢我了,我才说我不喜欢你了,如果想达成一个闭环,下一个应该是你不喜欢他了。”
故渊看了看曹君,扭开头,轻声说:“一直都不喜欢。”
董池鱼一拍巴掌:“很好,完美的闭环产生了,等边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哦。”
两个人齐刷刷地看着她,表情称不上愉快。
董池鱼呵笑一声:“我怎么感觉友谊的房子要塌呢。”
曹君:“因为没有地基,建房子要先建地基。”
故渊:“没建过房子。”
董池鱼观察着:“好像六岁的娃娃在吵架。”
两人都不理睬她。
董池鱼抱怨:“你们两个要不要动作这么统一,算了,等边三角形是轴对称图形。”
曹君吐槽道:“能不能说点人听得懂的话?”
故渊不懂装懂,“我觉得她说的挺清楚的。”
曹君质问:“你听得懂?”
故渊反问:“差不多,你难道听不懂吗?”
曹君不甘示弱,硬着头皮说:“懂一点。”
故渊:“那你说说。”
曹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董池鱼啧了一声,这两个人愉快聊天也不带自己,三个人的友情,他们两个把自己排除在外了,张飞摔了歃血为盟骑马老太太没有啊。
她自觉被孤立,背起筐就走了。
天空漫天飞雪,地下温泉温度高,热气上升,化雪为霜,景致奇妙。如果说古代有什么能让她称之为享受的,那个就是跳入温泉的那一刻,每个毛孔都张开,热腾腾的雾气直扑脸,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消散了。
衣服被她放在岸上,用大石头压上,旁边有一把简易弓箭,方便随时拉弓,她那个鱼儿在温泉里穿梭,爽的像是一条水煮鱼。
她虽然在玩,但耳朵一直竖着,像兔子一般留意风吹草动。听到足音触地的动作,立刻游到岸边拉起了弓。
故渊走过来时,不知是要怕董池鱼光着的身子,还是怕她拉开的弓箭。
董池鱼的弓只要松开,他这条命就要没了。而在这个时候,他居然在分心,恍惚地看着地面融化的雪,想到了董池鱼,想到了一句诗: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他蹲下去,抓住了一团雪在手心,手心的温度降了下去,然后老老实实地低头站着,像做错事的孩子。
董池鱼收起弓,整个人没入温泉里,看着他不敢抬头的样子,问:“你是不是看见了?”
故渊摇头:“我没看见。”
董池鱼眯着眼睛:“我是不是很胖?”
故渊赶紧摇头道:“很瘦。”
董池鱼捡起石子砸他的腿,他身形灵巧,但不敢躲。她啧一声道:“还说没看?”
故渊辩解道:“不是看的,从前同床共枕,搂你两回就知道了。”
董池鱼便问:“那胸大吗?胸你总没摸过。”
故渊迟疑道:“很大吧,我没看清。”
董池鱼又拿石子砸他,“是很小,你故意说反话,以为我没听出来吗?”
故渊手足无措了半天,只得承认:“看见了。”
董池鱼笑着道:“看见了就看见了,装什么没看见,好孩子是不能撒谎的。”
故渊“嗯”了一声,问:“你介意的是我撒谎?”
董池鱼想了一下,大笑大鹅:“我连撒谎都不介意,就是欺负你玩。”
故渊小声道:“你真可怕。”
董池鱼洗着身上,用脚去挑水花,“故渊,你不在洞穴里和曹君恩爱说话,来温泉这做什么,你不知道我在洗澡吗?还是你故意想看?”
故渊脑袋摇成了波浪鼓,“我没有,我只是担心你。”
董池鱼:“担心我就能看我洗澡?”
故渊着急,惨白的脸微微泛红晕,额上覆盖一层冷汗,说:“董池鱼,你给的药我最近才重新吃,所以反应有点慢,没考虑到。”
董池鱼想,他总是这样,每次把病情搬出来,他不用说太多,自己就先心软了。
她说:“那我不欺负你了,你走吧,不放心就到山后面等我。”
故渊没动。
董池鱼诧异道:“什么意思?你真要看我洗澡?”
故渊闷声道:“我没抬头。”
董池鱼冷笑:“你去撒尿的时候,我不抬头站在你身边,你尿得出来吗?”
故渊磨蹭着:“我有个问题,你真的不喜欢我了?”
董池鱼点头:“嗯,不喜欢了。”
故渊“哦”了一声,慢慢地转身到山后头等她。
“故渊。”董池鱼突然叫了一声。
他立刻回身,眼底有期待的光,“你改变主意了?”
董池鱼:“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还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