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细作

因为俘虏仆兰,胡人主动停战,开始要求谈判。

打仗痛痛快快,谈判拖拖拉拉。

商观致好不容易打赢一场仗,底气特别足,一点都不客气,由着曹君对仆兰动刑,仆兰被打的浑身没好肉,他将带血的衣物扔给胡人们,最终还是胡人们更忌惮仆兰性命,愿意把所有的精铁都交出来,无条件撤退,只想带仆兰离开。

两边达成合约,仆兰却在这个时候提出一个要求:“将我的女婢还给我,不然我不走。”

他被鞭子抽的不成人形,浑身血淋淋的,脸肿了大半,这还能用北国的言语提出要求。面对曹君、商观致,保持着冷傲的状态。

“仆兰要草鱼。”这个要求被转达,所有人都很意外,包括草鱼本人。

“这个人被称作仆兰,但仆兰是他的姓氏,胡人中比较有名的大姓,不知具体名和身份。但看那帮人着急的态度,地位应该不低。”商观致介绍着。

“这小子有几分胆量,身在敌营,居然敢说出不走的话,我真想成全他。”曹君在摩拳擦掌。

故渊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董池鱼拉着草鱼问:“他为什么会索要你?你手上有他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草鱼惶恐疑虑地摇头:“没有,我被他要去了,就一直在伺候他,教他北国的话,没拿过他任何东西。”

“喜欢。”故渊冷不丁地开口:“胡人喜欢娇弱的北国女子,尤其仆兰祖上有娶裴国女子的先例。”

草鱼眼瞳微微放大,头一次有人喜欢她。

“死了,就说草鱼死了,让他赶紧滚。”董池鱼骂了一声,“我不收拾他,他还敢不要脸!”

“别,让我考虑一下。”草鱼攥紧袖口,显得很紧张。

董池鱼一巴掌拍在草鱼的肩膀上,“你可别犯糊涂,男人的喜欢算什么?

商观致认真道:“是很重的分量。”

董池鱼冷笑道:“你问问故渊,他就算喜欢一个人,是不是还会拍屁股走人。”

故渊缩了缩脖子,垂着眼眸,任打任骂。

董池鱼:“你再问问曹君,他可以喜欢多少个女人?数都数不过来。”

曹君本来还在看故渊的热闹,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就不快乐了,拉着长脸:“董池鱼……”

“闭嘴。”董池鱼打断他,双手按在草鱼的肩膀上,认认真真地说:“男人的喜欢就是个屁,把屁放了吧。”

在场三个男人装聋作哑,谁都不敢吭声。

草鱼咬了咬下唇,说:“你让我一个人想想。”

她快步出门,举目四望,熟悉又陌生。

这里本来是她的家,战火席卷,又是大火又是爆炸,残破的墙被熏得漆黑,藤蔓像一条死了的蛇垂着,地面坑坑洼洼,街道上一个孩子也看不见,全都是不乏凝重的士兵在巡逻站岗。

商观致缓缓地走向她,两人低声交谈。

“对不起,是我一时糊涂,你把我先前说的话忘了吧。”商观致在把仆兰的意思转达给大家前,曾单独询问过草鱼是否有成为细作的勇气。

草鱼当时听着一脸疑惑,摇头说她平庸普通办不到。

现在仆兰坚持要将她带走,给她办得到的一条路。

草鱼有点恐惧急促:“商将军,你不必向我道歉,是我该向您赔礼,我既懦弱又无能,不敢答应。”

商观致叹息:“我也只是试探询问而已,害你焦虑了,回来跟你姐姐说一声,你不会走的。”

草鱼站在原地没动。

商观致疑惑看她:“怎么了?”

草鱼手都在抖,五官隐在阴影里,看的不真切,“将军,如果我去做了细作,战争什么时候能结束?”

商观致神色变得严肃,正式的回答:“我不知道,但我会拼这条命,只求民安。”

草鱼缓缓抬头,满眼都是泪花,模糊她的视线。

不远处,士兵正在清理残局,将村民的尸体抬走。

那里面有草鱼认识的人,都是一个村的,一起躲在深山,一起忍饥挨饿,一起种粮种土豆。

商观致轻声说:“我的父亲曾是将军,后来他名呀,慾呀,都不要了,只身跑到了胡人之中,成了默默无闻的细作,我会让他找到你的,你不是一个人在那。”

乱世就像赌桌,人无力招架,被拿走钱、拿走地、拿走亲朋好友、拿走健康、最后拿走命。

不多时,草鱼去而复返,神情要比刚才出去时坚定。

她说:“二姐,我要跟仆兰走,他既然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都没有叫我丢下不管,那我就把他当个依靠,我年纪也不小了,也失身于他,就从此跟了他吧。”

董池鱼脑袋疼,疼的说不出来话,只用手揉着太阳穴。过半天才说:“娘在家等你呢。”

草鱼黯然道:“娘跟前有二姐就够了,更何况还有鲤鱼、青鱼。”

董池鱼万分不解:“就因为你失身他,你就要跟他了?还是他要带你走,你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犯了,人质爱上了绑架犯?”

草鱼忍下悲痛,看着她说:“二姐,你是这世上最璀璨的太阳,你光芒四射,人们会不自觉的仰望你。我是太阳下的烛光,有太阳在的时候完全不需要烛光。我那么渺小微弱几乎从未被人看见,从前也不甘心过,后来便承认了,有这么优秀的二姐在,自身的光芒不重要了。可这次头一次有人肯定我微弱的光芒,我手足无措,还有些欣喜,终于有人看见我了。”

“糊涂。”曹君呵斥:“草鱼,仆兰是胡人,是侵略者,你们是世代的仇敌。”

草鱼捏着袖子,头也不抬地说:“可是,连皇帝都在侵略者的手底下讨生活。”

曹君说不出话来,太丢脸了。

草鱼去意已决,董池鱼拦不住也就不拦了。

等到她真的要跟仆兰走时,又开始害怕,紧紧拽着董池鱼的手,慌慌张张地说:“二姐,我这么做对吗?”

董池鱼能说什么,只能说,“不知道,但做错也没关系,草鱼,按你的选择去做,没有人的人生是因为一次错误的选择就被毁掉的。在当时惊天动地的大事,等你年岁渐长,回头一看,原来不过如此。根本没必要那么紧张。”

草鱼松开了董池鱼的手,毅然决然地走了。

人们常说,大丈夫生于乱世,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小女人生于乱世,也想在这乱世留下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