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是林清秋的原话,丫头说出来都觉得牙酸,可方浩铭偏就吃这一套。
尤其在他想到美人垂泪之后,又素喜用那柔-软的身体缠着自己,那感觉好一个销魂蚀骨,叫人欲罢不能,可比那京城里来到高门贵女要知情识趣些,脚步登时停了下来。
想那马匪一事还未有结果传来,方浩铭犹豫了一下,一想到过去就要面对哭哭啼啼的美人,又是忐忑又是心痒,不禁又问:“她果真病得严重?”
丫头欣喜,连连点头,“是啊,可严重了。”
“行吧,”方浩铭往前方看了一眼,见老夫人一行绕过抄手游廊,似要回后院寝室说话,心里也觉得无趣,索性转头,“那走吧。”
他道自己是世子爷,算是皇亲国戚,虽是偏支,可到底正经的皇族血脉,那齐将军纵然战功赫赫,当也不必自己巴结着过去,并不将老夫人的话放在心上,走得倒是潇洒。
可回到后院的老夫人脸色却极为难看。
她叫下人上茶招待贵客,自个儿走到一边问嬷嬷,“铭儿呢?怎么还不过来?”
嬷嬷踟蹰道:“世子爷……世子爷他,好像被少夫人叫去了!”
“混账!”老夫人气急败坏,“那贱皮子早不叫他晚不叫他,偏偏这个时候叫他,打的什么主意?铭儿也是糊涂,被个美色迷了心窍,竟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嬷嬷看了他一眼,“老夫人不必生气,如今客人刚来,当好生招待客人才是。至于那事……往后推推才好,等世子爷跟齐姑娘多接触接触才是正经事。”
她看了看那齐姑娘,见人不似其它女子以含胸垂眉为美,反倒昂首挺胸,说话也不扭捏,灵-活机变,目光清冷,别有一番清隽傲-然之气,又想到方浩铭那犹豫自大的性格,心里便是一个咯噔。
想了想,她便又道:“况且您看,这齐家是军务之家,性子刚烈,若是没看对眼,咱们说早了,齐老夫人反倒不喜,事就不美了。”
如此说来,方浩铭一时没出现,倒也是一件好事。
侯府老夫人却还是不满,“你说的也对,可这两人是初次见面,这头面的印象就淡,后面怎来上心?”
“我也知道,我那儿子在青州作威作福惯了,以为咱们家怎么了不起了,所以才这么轻慢,你瞧见没?方才他见着我那老友,连行个礼打个招呼都不曾,幸而我那老友从不拘礼……真是目光短浅啊。”
侯府老夫人沉沉一叹,这青州偏远的伯爵侯,跟京都兵马在握的齐将军,又岂是可以等量齐观的?
那孩子分明出生在侯府,怎的连这些道理都不懂?
嬷嬷不出声,侯府老夫人也觉得无趣,一听那边齐老夫人又在叫她,忙笑着转身,杵杖话旧事去了。
齐家女郎齐云丝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嬷嬷离去的背影,胸口忽生几缕古怪情绪,却不知缘由,且总觉得四面下人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打量和审视,仿佛别有深意。
她皱了皱眉,若不是为了陪祖母,她才不会来此。这伯爵侯府……着实没规矩,看来还是要早些离去才好。
……
林家花园,游廊之下。
林锦墨同齐齐撑着下巴坐在阶梯上,手中各拿一块甜瓜,手边再放着两叠瓜子,兴趣盎然地盯着院子里同样风-流倜傥的两个男人。
双喜无语地给两人添上一杯茶,同时低声问:“小姐,这样没问题吗?我看公子好像火气很大,不会出事吧?”
“不会的,”齐齐很镇定,“我哥打小跟人学武,真要打起来,一定不会吃亏!”
双喜:“……”我是怕我家公子吃亏!
林锦墨讪讪,让面色不善的双喜退下,小声道:“放心,我哥是斯文人,不会打架。大约是两人有什么误会,若是能够就此解开,倒也是一桩好事。”
齐齐却狐疑地斜睨着她,手指不安分地隔空点着面沉如水的林锦风,“可我怎么觉得,好像是你哥哥对我哥哥有单方面的敌意的样子?”
林锦墨无话可说,默默吃瓜。
那厢,在太阳底下站了又小半刻时间的林锦风,终于有了动静。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他冷声问。
洛尘逸笑眸含霜,“大公子此言为何?”
“我妹妹的事,”林锦风神色发冷,“上次巷子里的事,洛公子真当在下看不明白?”
“这却奇了,”洛尘逸有些好奇,“既然上次就看明白了,为何如今才问。”
林锦风:“……”因为那时候的他,懒得去管一个冒牌货。
可现在,不同了。
林锦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洛尘逸却上前一步,余光扫过那阶梯上的排排坐的两名小朋友,压低了声音,言语之中,不无嘲讽。
“你若真如此看重她,又岂会让她害怕到需要找外人求助?又岂会时过多日才想起来为她讨一个说法?又岂会让她孤身犯险,一个人在山庄对敌?”
林锦风脸色微黑,却是有苦难言。
“林大公子,”洛尘逸当真觉得他可笑,若是林锦墨在林家有可依靠的人,何必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丝毫不敢向旁人求助,“令妹找我做生意,则我们之间自然是公平交易,商人讲究诚信,有些事情,我不便说。”
“但,如果她能够相信自己的家人,如果你这哥哥能够让她没有后顾之忧,她何必舍近求远?”
“……那是以前,”以前的事,已经发生且无法更改的事实,他认了,“但从今以后,还请洛公子不要接近吾妹。”
林锦风目光如剑,声音骤沉,“以后她有我这个哥哥,有爹娘做后盾,洛公子救了小妹,林某感激不尽,他日若能相报必定万死不辞,但还请洛公子当自持身份,莫令伯仁因你而死。”
洛尘逸目光幽深,“林大公子知道我的身份,却还如此跟我说话,不怕我降罪吗?”
林锦风却笑了,他负手,好似胸有成竹,剑眸清冷,“若真是如此,或当为林家之幸,也未可知。”
洛尘逸:“……”
“洛桑……姑娘来到林家,若说只是与小妹一见如故,你信吗?‘他’又信吗?”林锦风意有所指道:“便是洛姑娘天真无邪,可洛公子胸有城府,又岂会做无用之事。”
洛尘逸挑眉,忽的明白了,恍然大悟地看着林锦风,进而哭笑不得,“怎么?你觉得我是故意将齐齐送过来,就是为了来拉拢林家?甚至是,挑拨林家与京都的关系?”
林锦风但笑不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洛尘逸无奈,他料到洛桑来到林家会让人不安,但决计想不到自己竟然平白无故被扣上一口黑锅,好似自己成了心怀不轨的恶人了,难怪林锦风一直态度不对。
这就是聪明人的坏处了,聪明人总是下意识地将事情想得复杂,给已经发生的危险安排好前因后果,而后不动声色地开始给自己找好后路。
或者……
洛尘逸忽地心下一动,难道,林锦风是故意想要激怒他?逼他带走洛桑,好撇清林家跟自己的关系?
若真是如此,那他就实在是……冤啊。
“林大公子,”洛尘逸皱眉,为难地叹气,“林家不过从四品外放官员,即便我真有心算计,那也是算计伯爵侯府。而齐齐……只是喜欢令妹罢了,大公子思虑过甚,只怕有所误会。”
林锦风似笑非笑,“哦,是吗?但愿吧。”
洛尘逸已然看出来了,这林锦风就是打心底里将他当成图谋不轨之人。
心有偏见,他说得再多、做得再多,在林锦风的眼里,只怕都是欲盖弥彰、别有所图,与其如此,倒不如以静制动,让时间来证明一切。
他也无心牵扯那些阴谋诡计,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商人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