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各家各府都开始置办年货,年底查账收账,府里每个人都很忙。
福伯更忙!
慕灵犀有十日没见到娘亲和师父,又不好意思麻烦福伯备车送她回去,只能让府里下人出去办差时,尽量照顾那边,顺便给师父多送去一些孝敬的吃食。
楼氏被禁足后,芷榭院的人都消停下来,慕灵犀这个小主子瞬间成了伯府的红人,人人敬着,捧着。
更多了不少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刻意来讨好她的,可惜她皆不买账,这种人她是不会放在眼里重用的。
她不领情,也没人能说出她什么,反正他还小,不懂人情世故也正常。
天越发地冷了,饶是穿成棉花球也不觉得暖,慕灵犀畏寒,除了去学堂干脆每日窝在房中不出门,每日怀里抱着汤婆子,随时随地都能看到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孜孜不倦地读者。有时候她在读师父给的医书,有时候就进琉璃珠里看“大千世界。”
张嬷嬷推开门进来,不出预料地又看到小公子安安静静地躺着,手里捧着一本书,侧歪在榻上。
她唉叹了一声,“真怕这么小的孩子闷出病来。”
“小少爷,前个那位贵公子给您送来两人来,嬷嬷不敢作主,您自己出去看看吧。”
慕灵犀从书海中退出来,眼神还有一点失距,“嬷嬷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幻听了。
“小公子,前个来的那位贵人给您送来一对兄妹,称他们可以保护你。”
“拓跋颜还真给我送人来了?”
她一个翻身从榻上下来,拉开门就看到跪在院中一对兄妹,有些意外。
“怎么是你们?”
云大武抬头,看到是小恩公也是一脸诧异。
“妹妹,是恩人。”
慕灵犀没想到拓跋颜说要送她人,竟然是那对卖身救父的兄妹!
见他们身上依旧是那身单薄的衣衫,这大冷的天,呵一口气都是白霜,穿得这样薄还跪在雪地上,这要怎么受。
“先起来进屋说话!”
大武摇头坚持跪着,“大武没想到要伺候的是恩人,还请恩人收留。”
兄妹俩齐齐磕头。
慕灵犀蹙眉,什么情况都不明,她不可能随便收人。
“你们不起来我也没办法,能说说你们怎么就被带到我府上吗?你们和拓拔公子又是怎么认识的?”
大武点头。
“不瞒恩人,家父久病不治,得恩人相助后以为还有一线希望,可找来大夫家父已经进了弥留之际……原想葬了父亲后带着舍妹返回家乡,途经临江县意外与县令公子相遇,他见舍妹貌美,执意娶回去为妾。我苦求无果下,措手将人打死,本以为今生就这样走到头了,我死不足惜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妹妹…”
慕灵犀没想到那日分别后,他们又生了这许多的事。
但这世上可怜之人多了去了,她不会因为几句可怜话便动容收下人。
“既然有人搭救了你,你跟着他岂不是更有前途,慕府虽然有爵位,毕竟是商贾出身,怕是不能许你一个好的前途。”
云大武在雪地上匍匐前进几步,来到慕灵犀身边,“如果大武是贪图前途之人,直接应了县令之子岂不就好。至于您说的那位贵公子,他并不缺我兄妹。现在我更加感恩他,因为他竟将我送到恩人您面前。”
他前程地磕了一个头,“大武晓得恩人心善,大武也愿为恩人做牛做马,但妹妹是好人家的女儿,我不愿见她为奴为婢,求恩人在妹妹十八岁之后,能放她嫁一户好人家,大武为此愿意为恩人做任何事。”
张嬷嬷听了直咋舌,压低了声音在慕灵犀耳边道,“小公子还是考虑考虑吧,咱们院是缺人,可他身上背过命案,手上沾过人血,这样的人放在身边,太吓人了。”
她担心公子小,再被这人欺了去,杀过人又有武艺,万一对小主子不轨可怎么办。
慕灵犀原本没想收人,见他如此爱护妹妹,被他打动,“你倒是个真心疼爱妹妹的人,至于你身上的命案我倒是不在乎,反倒是你的这股子狠劲正是我想要的。”
她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云大武,此人浓眉虎目,双眼炯炯有神,与她对视时,眼中带着诚恳与真挚,如细看还有点点的恳求。
虽然一脸的菜色,脸颊略有凹陷,可身型依旧高大魁梧,单薄的衣衫下依旧能看到蓬勃的肌肉,身型如松笔挺跪着,根本不惧众人的打量。
“拓跋颜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既然他将你送过来,想必已经考验过你的人品。你们原是好人家的子女,一朝落难所求的不过是栖身之所,你们兄妹就暂留在我身边,日后有了好去处可随时离开,卖身为奴之事就算了。”
她故意如此说,便是看到大武是重情义之人。
她要么不用人,用人便只取忠心耿耿之辈。
云大武愣住,这位小公子竟是不签他们的身契约?
“这……”
云小舞却是给慕灵犀重重磕了三个头。
“当日恩人赠银,才能让爹爹体面下葬,说好了卖身救父,一言九鼎。银钱我们花了,小舞愿为恩人为奴为婢,怎可不签契约。”
云大武难过,“是哥哥没用,不能护你周全,不但被付家退亲,还……”
“哥,这不是你的错!”
天又阴了下来,慕灵犀裹了裹身上的袄子依旧冷的厉害,看到他们兄妹衣衫单薄,那云小舞又是个倔犟的,不用点小聪明,怕是要一直在这里僵着了。
“先进来再说,外面真的很冷。”
小舞拉起一脸闷闷的大武,“哥,你也别难过了,我决定终身不嫁,日后我们兄妹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大武垂首,“是哥没用。”
他说着,少年郎竟落下眼泪。
慕灵犀坐在书案后,眼眸转了转,写下两份契约。
“既然你们执意报恩,不签契约不踏实,那我就给你们一份安心,这是契约,你们签字画押吧!”
云小舞毫不迟疑地按了手印。
云大武年长,事关一辈子为奴之事,他不想稀里糊涂就把自己卖了,待通篇将身契读完,他震惊了,这哪是卖身契啊?
“小主子,这不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