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死过一次的人，就算苟且活下来了，也变得一无所有，他已经没有什么惧怕的了。
被愤怒和仇恨淹没的楼长远，手里捏着妹妹给的二百两银子去了南城贫民居住的巷道，他要将这钱全部花在刀刃上。
慕灵犀从小院回来时，已经到了申时，娘亲和姐姐一留再留，眼看天都要黑了，全氏不舍地抱了抱她。
“过了子时就是你的生辰，这还是你长这么大第一次不在娘身边过年。”
全氏忍不住拿帕子擦拭眼角，说着说着又开始难过起来。
慕灵犀看到娘如此伤心，只恨自己无用，不能接娘回慕府一同过年。
原本说好，今夜慕盼犀和慕惠犀都要去伯府过年的，明日祖父大喜，额外准许了孙女们都来热闹。
惠犀看到娘这样伤心，终是不忍。
她来到慕灵犀和娘的面前，凶巴巴道，“你回去吧，你留在这只会让娘哭起来没完，我和大姐也不去了，好不容易过个好年，我不想回那个地方立规矩。”
慕惠犀说完转身拉着已经收拾妥当的大姐往内房走。
“走啦，你不是说还有一朵绒花没扎好吗，咱们去弄。”
“咱们不回伯府吗？”慕盼犀失望，手里捧着她忙活一下午的饺子馅盆，她还想让祖父尝尝她的手艺呢。
慕惠犀凶巴巴道，“都回去了，丢下娘一个人在家过年吗？一个破伯府有什么好回的，除非以后叫上娘一同回去，否则别想我过去过年。”
慕灵犀看着盛装打扮好的二姐，晓得她比谁都想进伯府，现在却说出这样违心的话，分明是心里担心娘担心的厉害。
慕灵犀也是舍不得娘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家，有姐姐们陪着也好。
“大姐、二姐，迎娶新人要早起的，卯时来接你们会不会起不来？”
慕惠犀想说肯定能起来，一想到今夜还要守岁，含糊道，“就不能晚一些吗，我还要打扮。”
祖父根本不晓得她长什么样子，如果自己妆扮的乖巧漂亮一些，是不是能和灵犀一样得祖父的宠爱？
所以她不想去太早，她又不是新娘子。
慕灵犀想了想同意了，“也好，那就卯时末再来接两位姐姐。”
她看了一眼眼圈依旧红肿的母亲，宽慰道，“母亲，不必难过，相信灵犀明年的这个时候一定让您在伯府过年。”
全氏想说，只要你们都好好的，她不在乎在哪里过了。
慕灵犀已经离开了，她怕这样辞别来辞别去的只会让母亲一直难过。
马车停到慕府，大武抬了马凳让小少爷下马车。
他有一种被人窥视感，顺着感觉望过去，对面巷道有人正盯着他们马车瞧。
那人见他望过来，喊了一句，“买猪肉吗，最是新鲜刚宰的肥猪！”
大武见是一个挑扁担卖猪肉的汉子，可怜他在年节的最后一点时间还在招揽生意，便没有在意。
穷人日子不好过，他没多心，见小公子进了大门拉着马车向侧门而去。
猪肉荣手里的剔骨刀磨得锃明刷亮，待大武的车离开后他挑起肉离开原地。
天宏五年，除夕。
伯府上下说不出的喜庆，满院的红绸，随处可见的灯笼，大红的喜字贴满了连廊。
慕灵犀抬步入府便被这喜庆感包围，真的要过年了呢，她两世都没感受过这样的热闹。
心情愉悦，便想陪在祖父身边，待吃过年夜饭她再回自己的小院热闹。
还未走到怡鹤堂的院门，路就被人拦住，是慕樱。
“慕灵犀，你去和祖父说，将我的月例银恢复了。”
慕灵犀瞥了一眼鼻头都冻红的人，不晓得她在这里等了自己多久，咧嘴一笑，“凭什么？”
慕樱追着他不放，“当初你设计我伺候祖父，我吃了那么多苦，就因为一个管事犯错就把我的月例银也给减了，这不公平。”
“大姐，你莫不是傻了吧，减少月例银这事又不是我的主意，你直接求祖父，或者求大哥啊，我人小言轻可管不了这事！”
慕樱不管，她想了很长时间，这事只有慕灵犀在祖父面前说话才能好用，大哥要是帮她提，说不定会更遭。
她不要每个月就剩下那么一点开销，一想到琳琅阁进了新货，彩绫阁上了新衣她都买不起，回头百花宴小姐妹们聚会，她一身寒酸被人耻笑，她便不想活了。
“灵犀，你帮帮大姐吧，大姐什么都没做过，无辜被罚了月例，你想想我多可怜，好不好？”
慕灵犀心中念了一句，真是白痴，转头就走。
慕樱不死心，继续纠缠。
“祖父不喜欢孙女，我去求根本没用。灵犀，你不是我亲弟弟，你在一旁说个情祖父才肯听，你帮帮大姐好不好？”
慕灵犀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放在从前，她会问慕樱凭什么。
可就在刚刚，她转了念头。
这个慕樱看着傻，可是她一向将自己视为伯府嫡出大小姐，骨子里骄傲的不行。
还记得初入府那天，她还要替楼姨娘教训自己。
这样一个骄傲又任性，为了能让楼氏在祖父面前有好名声，丫鬟活计都能咬牙忍下来的人，会为了月例银来求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折返身子对慕樱笑得一脸狡黠。
“好啊，大姐还从来没有这样求过我呢，求得我都心软了，我一会就去与祖父说情。”
这一次换慕樱愣怔了，小崽子今日这么好说话？
“你真的答应了？”
慕灵犀点头，“答应了呀，大过年的我心情好，你又这样求我，一句话的事又没多难。”
慕樱好看的秀眉拢了拢，“你不会是要害我吧？”
慕灵犀哈哈大笑，“我不帮你，你苦苦哀求，我说帮你，你说我害你，既然不信我，干嘛还要求我？”
“那是因为只有你能帮上我了啊！”
慕灵犀停下脚步，看着她，“大姐既不信我，又认定我能帮你，那么你定然准备了想与我做交易，说吧，将你的筹码拿出来，我看了满意就帮你一回。”
慕樱紧咬下唇，心下不甘，这小崽子怎么什么都猜到了。
她手里捏着一张纸，最后还是递给了她。
“我晓得你打什么主意，现在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每个月恢复我一百两的用度银，事情成了，另外半张纸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