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颜想到四哥离京那日,老宫人对他说的话。
她说四殿下真的太可怜了,明明一岁便能言,两岁就能跟着淳妃背诗,淳妃背前面,他能接上每一句的最后一个字,那样聪明的孩子被太医说成先天痴傻!
“淳妃假孕的事情牵连到了宁国公府,宁国公被废黜职务空留了爵位,这还是父皇看在四哥的颜面留的体面。流云世子空有一身惊世才华被戚家打压无处可效力,宁国公府便也落寞下来。我回京后要去南滇平乱,戚太师想在军中安插他的人手,我点了吴川为副将,宁国公府视我恩人,交情便也这样交下。”
拓跋颜说得很是轻巧,但慕灵犀晓得,他初回京无权无势、无依无靠的一个皇子,力排众议重用宁国公世子,定然废了不少事,为此也得罪了戚府。
如今宁国公府因着世子吴川的旗开得胜而再次受到皇帝重用,戚府、三皇子怕是都将拓跋颜视作眼中钉了吧。
她问拓跋颜,“当年淳妃真的是假孕吗?”
拓跋颜摇头,“此事知情人皆不在世了,当年之事谁也说不清楚,父皇也不准人再提及,不管是否真的假孕,四哥的痴傻是人为,如此宁国公府与戚太师府便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慕灵犀晓得,拓跋颜在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他拉拢的皆是有真才实用的人,将来他若想成其大事,定要有人拥护才可。
端午一过,天越发炎热起来。
颜王府是皇上今年才赏赐下来的新建府邸,地处虽说偏僻了一些,却与宫中的瑶池汤浴温泉处在一条温泉带上,府上修建有温泉汤池,这是慕灵犀最喜欢的住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这里除了拓跋颜这个主子也只有慕灵犀有使用的资格。
拓跋颜负伤归来,汤池还从未用过,这里就成了慕灵犀的专属地。
她不喜有人伺候,侍卫将一应沐浴用品放在汤池边上便退了出去。
慕灵犀将外衫退下挂在屏风处,赤遮一双洁白盈润的小脚踩在光洁木地板上,慢步走下汤池。
此时的她脸上卸下伪装的胡须,墨发散落在肩后,手中拿着皂荚轻轻往她圆润的肩头涂抹着。四周是氤氲的雾气,朦胧中慕灵犀的身影若隐若现。
平日她都要刻意伪装着自己的说话语气,走路姿势才能这么多年无人发现她的异常,也唯有在这里,只有她一人时才能真正的放松心神。
温泉水将她原本白皙的肌肤蒸腾得粉润,慕灵犀头微靠在池壁处微微眯上眼睛,让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她自己都不晓得此时的她有怎么样的惊世容颜,美艳的比壁画上的仙子还要倾国倾城。
拓跋颜手持黑子,对着房桌棋旧上的残局出神。
就在刚刚,他将曲水叫到近前,只是想关心一下灵犀白日里可有遇到事情,没想到京都的那几位纨绔竟然都打了罩面。
他心下恼火,惹到学院里的四小霸王这种事如果他不问,灵犀是准备也不与他说吗?
他起身往蕉凉院而去,一路疾行穿过半个小花园,远远看到汤池那边有烛火,鬼使神差下他的步子向那边移了去。
阿槟在门外守着,正准备请安之时,拓跋颜对他示意免了。
颜王府的汤池修建的宽阔通敞,长长的回廊两侧挂着纯白纱幔,晚风习习下纱幔轻轻摆动,拓跋颜高大的身影轻声出现在纱幔后。
慕灵犀此时正用舀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她身上浇着水,嘴里偶尔哼唱出小曲,并没有发觉纱幔后出现的高大身影。
拓跋颜一双深邃的眸子此时越发幽暗,他一直晓得灵犀生的好,可今日所见又是另外一翻样貌。
平日她神色当中总有一分冷凝,哪怕与他相处最放松之时,她的神态当中也有一分自持,永远保持着最好的仪态,似是刻意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可今日所见的灵犀,她通身上下唯有柔媚,氤氲雾气下的她美得惊心动魄,他的手忍不住放在心口,那里慌乱的厉害,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了。
慕灵犀此时已经洗累了,起身去找身后放着浴巾。
拓跋颜慌乱地瞥开头,心跳似漏掉一拍,转身跌跌撞撞离开长廊后方。
慕灵犀回眸看向对向,刚刚她好像听到了声响,白纱后方什么都没有,唯有风吹动的树影落在纱幔上。
浴巾抵在身前,她如小鹿一般惊惶失措的眸子慢慢镇定下来,是自己草木皆兵了,外面有阿槟在,怎么可能有人进来她不知。
拓跋颜不晓得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脚下步伐乱的在下台阶时绊了一下,差一点失态。
看到阿槟过来,他轻咳出声让自己镇定,“一会灵犀问起,不要说过我来过。”
阿槟脸有疑惑之色,想着他不能那样做。
拓跋颜横了他一眼,他与生俱来的上位之威严让阿槟忍不住害怕,血海人尸中走出的拓跋颜板起脸时让人忍不住脊背发寒。
阿槟平日跟在小主子身边,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五殿下,当下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重重地点头。
拓跋颜轻哼一声算做警告,虽再没有多说一句,可又似在对他说若敢告密,他小命不保。
慕灵犀带着一身皂荚香味出来,看到阿槟手摸着脖子,眼中还有惊骇之色。
她不解,“你在做什么?”
阿槟摇头,想到五殿下走前的警告眼神,他第一次没有忠于慕灵犀说了谎话。
“这院子太大了,我看着树影晃动像有鬼影子一般,奴才有点害怕。”
慕灵犀莞尔,“你都多大人了,要不是服侍我耽误了你成亲,现在儿子都该有的人了,还怕树影。”
阿槟嘴里发苦,他哪有怕树影啊,他是怕五殿下。
慕灵犀想到刚刚听到了声音,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刚刚可有人进来过?”
阿槟摇头,否认的特别干脆,“没有,绝对没有。”
慕灵犀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眉毛挑得高高的,总觉得阿槟今日有些反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