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冯盎不可能像以前那样爽朗的大笑,冯盎恳切道:“希望不要因为昨天的事影响到郡公对冯家的观感!”
要说一点影响都没有也不可能,苏程道:“怎么会?老国公治家公正严格,我心中甚是佩服,老国公里面请,今天就在贵地借花献佛感谢老国公这段时间的盛情款待!”
冯盎、冯智戴两人落座,冯盎开门见山道:“不瞒郡公,其实老夫对出海之事十分感兴趣,很想请朝廷在广州城设立市舶司。”
“当然,出海这事还得从头做起,一定十分艰难,郡公对出海十分了解,所以,我们冯家也愿意和郡公合作,冯家的船队,郡公占六成,我们占四成,如何?”
苏程听了却没有接话,反而挑眉道:“今天老国公既然坦诚相见,那我也就推心置腹了。”
冯盎笑着点头道:“正该如此!”
苏程沉吟道:“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天子之庙,七世而祧。老国公觉得冯家能兴盛多久?”
冯盎听了面色平静,反倒是有思索之色,但是冯智戴却禁不住脸色一变。
苏程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冯家能兴盛多久?
这是在咒他们冯家吗?
冯智戴忍不住道:“虽有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的说法,可是也有世家大族已经绵延数百年,依然昌盛!”
苏程笑道:“说的也没错,但是冯家和世家大族却并不同。”
冯盎听到苏程说这些,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更感兴趣问道:“不知道郡公有何高见?”
苏程沉吟道:“世家大族绵延数百年没错,但是他们的立足之点并非权势,这是和你们冯家最大的不同。”
冯智戴听了眼睛不由眯了起来,难道苏程是想劝说他们冯家放弃岭南的权势?
这凭言语就让他们冯家放下岭南的大权,苏程还有皇帝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冯智戴神情的变化当然逃不过苏程的眼睛,他沉吟道:“我南下江南,并没有带着其他的什么任务,只是单纯的闲聊而已!”
“冯家如今在岭南深得民心,为什么?因为冼夫人的恩德,因为冯家在乱世护一方百姓。”
“可是,两代之后,还能有多少百姓念着冯家的恩情呢?老国公的后人还能有老国公这样的能力德行吗?再加上朝廷不会放弃对岭南的渗透!”
“岭南本身就民风彪悍,不服教化,那些身居在深山老林里的僚人时常制造战乱。”
“冯家在岭南的权势也会收到其他家族的垂涎,据我所知,岭南从没有过什么绵延的大族。”
冯智戴越听脸色越是不好看。
冯盎的脸色倒是没怎么变,事实上苏程所说的这些,他心中又何尝没有考量。
冯盎诚恳道:“那么依郡公来看,我们冯家还能兴盛多少年?”
“不会超过百年!”苏程笑道。
冯盎听了面色仍然不变,但是冯智戴却脸色大变,失声道:“百年?郡公这话未免危言耸听了!”
苏程微微笑道:“危言耸听吗?其实我说百年,是客气话!”
冯智戴听了差点没吐血,你说百年还是客气话?你怎么不说冯家大厦将倾?
过分!简直太过分了!
冯智戴不满道:“百年还是多的?你怎么不说我们冯家马上完蛋?”
冯盎摆了摆手示意冯智戴住嘴,依然平静的问道:“如果不说客气话呢?郡公尽管敞开了说,我冯盎这点心胸还是有的!事实上,老夫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
苏程微微耸肩道:“五十年!事实上,等老国公故去之后,对于冯家就是很大的考验,没了老国公的威名,冯家在岭南的影响和掌控必定逐渐减弱,冯家终究不是岭南王,名不正而言不顺,现在只是靠的老国公的威名!”
冯智戴听了一脸的不服气,老爷子故去当然是他来继承家业,听苏程这意思是觉得他会败了家业!
冯盎一声叹息:“老二沉稳,老三多智,老四勇武,老夫这个三子都不是庸才,但是他们毕竟没有经历过乱世的锤炼,确实没有老夫深入人心,也不如老夫服众。”
冯智戴听了欲言又止,虽然他有信心能守住家业,但是老爷子说他不如老爷子服众,这他也没法反驳。
苏程沉吟道:“现在的冯家就是立身于权势,立身于对岭南的掌控,但是开海,却能给冯家另一个支柱!”
“不,确切的说,开海对整个岭南来说都是一个支柱,而冯家在岭南的出海中拥有话语权和影响力,那对冯家的好处不言而喻,而且,朝廷对此并不忌惮。”
冯盎听了微微点头,这也是他宁愿放弃和世家大族的联姻也要和苏程合作开海的原因。
苏程笑道:“其实在哪里开海对我来说都一样,当然,和冯家合作对我也有好处,不然我也不会来岭南,就算不合冯家合作,我无非就是晚几年,等攒够了足够的海船再出海!但是对冯家来说,错过了这个机会,那实在太可惜了!”
冯智戴道:“晚几年再出海,那郡公就已经落于人后了,虽然只是区区几年的时间,可是郡公等得起吗?”
苏程微微笑道:“等得起!”
“你以为出海那么容易吗?出海一次来回就是一年,如果不知道海路,想要寻出一条海路来没个三五年可不行!”
冯智戴听了不由哑口无言,大海茫茫,如果不知道海路就跟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那想要找出海路确实不容易。
其实苏程说这了这么多,冯盎都明白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提要求。
冯盎认真的问道:“不知道郡公到底有何要求?”
苏程缓缓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平静道:“我要占八成!”
占八成?
“什么?八成?”冯智戴听了直接跳了起来。
让出六成去就已经是他们冯家的底限,苏程竟然一开口就是八成!
就算狮子大张口也张不这么大!
就算漫天要价也不是这个要法!
简直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