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宗瀚私塾一事,在长安城闹得沸沸扬扬,许多有权有势的人家都想要把自己的子女送到府上。
近日大理寺并无要案,所以隋文皋抱着书籍前来听课,与一众小孩挤在满香园。
傍晚时分,他去而复返,还领了一个遮住半张脸的高大男子,翩翩君子一般。
“老师可还能认出他?”
沈宗瀚捋了捋胡须,眯着眼睛打量,却始终没有印象。
“倘若是我学生,这都过去十几年了,老夫实在眼拙。”
遮面男子扬扬手,语气轻快道:“沈学究何意,我听不懂啊。”
沈宗瀚一拍手,立马道:“桐丘徐方玉!”
“老师好。”
“这这这,你瘦了呀。”
隋文皋也喜欢拿此事调侃他,笑道:“瘦了之后,他家的门槛都快被媒婆踩破了。”
二人插科打诨一番,沈宗瀚感叹物是人非,心中竟有些伤感,道:“你们小时候,这盛元才是真正的太平无忧啊。”
徐方玉道:“我被禁止入长安一年,此次前来还是再三考虑的,生怕出事连累了沈府。如今看见老师一切顺利,也算了了个心愿。”
“徐家公然宣布退隐朝政,必定遭受了不少压力。我这府上眼线众多,你还是快些回去,待日后……日后皇上醒悟,专心民生,我们师徒再把酒言欢。至于枣山之恩,老夫定当时刻谨记……徐家少爷,望保重。”
看着这道黑影隐匿于茫茫深处。
沈宗瀚才开口道:“他真的是做到了,应辅君王心,而非君王位。”
盛元有此等少年英雄,如何会败?
隋文皋担心老师受凉,将他扶进屋内,下人挑来炭火,道:“小姐说今晚要赖在夫人那边,请老爷自己找个地方睡吧。”
“我这闺女,哈哈哈哈,见笑了。”
“那日一见,当真是倾国倾城。”
沈宗瀚很满意旁人夸赞自己的孩子,从来不会谦虚,回道:“三五岁时带出去,跟个瓷娃娃一样,特别招人喜欢。”
这晚过后,沈府安静了些时日,可就在春分的前一天,大堂上忽然闯进来几个身着官服的差使。
他们语气冷漠道:“沈宗瀚何在?请速速与我去大理寺受审。”
沈枝意匆匆赶来,看见叶婉杉正在屋内急得打转,她吩咐丫鬟道:“书信我已经写好,你快快找人送到叶家。另外,长安刑部侍郎家的张姨娘与我是旧时,准备些珠宝首饰,我亲自上门去拜访。”
“阿娘可有找过大理寺少卿隋文皋?”
“他家中的长辈去世,三日前就离开长安了。”
就在这个当口,沈宗瀚甚至连罪名都没有,直接就押入了大理寺。
天下竟有如此道理?
她陪着叶婉杉在等下人准备礼物,挨近晚膳时候,府上忽然来了位颂清公主的人。
“沈家二小姐请移步至常乐殿,公主有话要说。”
“我?请问姑姑可知是何事?”
“走吧。”
常乐殿是先皇派人修建的,这三个字也是他亲手所写,足以看出颂清公主的受宠程度。
沈枝意来了之后无心观赏殿内的美景风光,心里焦灼的很。
“姑姑能否替我和公主求个情,实在是家中有事,我坐立难安啊。”
见她不语,沈枝意更是焦虑。
就在发愁之际,耳边传来一道女声:“不愧是沈家教出来的孩子,竟能在这儿坐整整两个时辰,有耐心有定性,不错。”
“公主殿下。”
“就这两个时辰,你母亲也被带到了大理寺。”
沈枝意一脸错愕,心里早就六神无主,可脸上还是强撑着慌乱,道:“多谢公主。”
“哦?你为何要谢我?”
她行礼,道:“倘若我没来这常乐殿,怕是也要被抓走。”
颂清公主生的极其好看,柳叶眉勾人眼,看似不爱笑,却总挂着一股和善的神情。
“归德前些年来我这里做客,说家中有位妹妹,天资聪慧,写的一手好字,我这一双儿女,也是对你赞不绝口。不知沈小姐能否让我也开开眼。”
沈枝意惶恐,立马道:“献丑了。”
下人准备好笔墨纸砚,不过眨眼功夫,她就写好一句话,笔锋有力,力透纸背:
应辅君王心,而非君王位。
颂清公主不吝啬赞美之词,道:“谁说女子不如男。沈小姐倘若也能教书育人,定不比沈学究差。”
将她放走,一边的老嬷嬷说道:“公主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姑娘聪明的紧,用她父亲的至理名言来告诉我,沈家是不会站在皇上那一头的。”
老嬷嬷又道:“方才她坐在这儿,那模样,和归德大将军一般,稳重从容啊。”
颂清公主拂了拂衣袖,眼底有些落寞:“他也该回来了吧。”
燕颔殿内。
“沈家夫妇已经押送至大理寺,至于沈枝意,她被公主召走了。”
“颂清?”袁邵黑着脸,问道:“这事为何又没牵连到她?”
“公主的两个孩子,数月之前就没去沈府了。而且找沈宗瀚开私塾之事,她也没露面,是大理寺少卿隋文皋提议的,要真查起来,她不过就是送了些拜师礼,这,合乎常礼啊。”
袁邵每次都像是重拳打在棉花上,毫无作用。
“罢了罢了,我们还是先处理好沈家。至于她,从长计议吧。”
唐深选妃,在后宫之中连续待了好几日,关于这些什么沈家事,信物事,他是一点都不着急。
“朝中还有些老人是先皇一手扶持的,现在私底下都有谋反之意,想要拥护晋王上位。”
“都是宰相的走狗。昏庸之辈,找机会一并除掉吧。”
袁公公是懂得官场的,现如今,他也干脆提着脑袋,大胆说道:“叶家统帅前年被贬边疆,归德大将军尸首未归,李大都督惨死西域,户部刑部有两位真才实学的大人,上个月也告老还乡,西域战乱一触即发,龙胆军队迟迟不见踪影……用人之际,还请袁大人手下留情。”
“你这一番话,似乎在讽刺我才是昏庸之辈。”
“属下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