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青晟近日开始胸闷,已经谢绝见客好几天了,他心情不佳,因为到了这个年纪,总是有些思绪混乱,能记起来的事情愈发多了。
在他身边待了大半辈子的军师,备好觅佘茶,将唐毁叫了过去。
“你可有怨气?”
唐毁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虽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但还是另外起了一个话题,道:“能给归德做副将,荣幸荣幸。”
“你外公,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
徐青晟归隐的时候,身体本就不好,还一路颠簸赶来长安,大事小事忙了这几个月,已经是极限了。
“他这辈子啊,好事坏事都做过,功过难论,唯一敢说无愧的,就是对盛元了。你当初被绑上祭祀台,徐家的地位并未动摇过,只要想救,还是有办法的……”
“军师,过去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
他眼尾有些发红,摆摆手,说道:“西域此行,圣旨写的是徐方玉的名字,可他去见了皇上,极力推荐你,再加上宰相也从中说了几句。所以,唐毁,你当真没有怨气吗?这趟凶多吉少的大战,本该是徐方玉要承担的。”
“我以前谁都怨过。”唐毁失笑道:“不过现在,您想想,成为不可一世的大英雄,那是多么潇洒的一件事啊。”
“……”
后院来了个丫鬟,面无血色,慌张道:“不好了不好了,徐老太尉方才吐了几口血,现在还昏迷不醒呢。”
“!”
御医跑的满头大汗,正怕耽误了之后自己就命不久矣。
“唐小王爷,我上次已经开了几副续命的中药,可……徐老太尉这身子,怕是撑不住了。”
唐毁黑着脸,御医赶紧跪下,这桐丘徐家,无论如何都是得罪不起的。
但事实如此,已无力回天,就是连句谎话,他也编不出来了。
“走吧。”
“是。”
唐毁在床边站了一会儿,见徐青晟还是没有醒过来,只好带着鸣风离开了。
明日就要出发,他还有想见的人。
沈枝砚在屋内收拾东西,看了一圈之后才发现,所有的物品都是身外物。
“大将军,唐小王爷来了。”
“你可瞒好阿肆了?”
明彰点头:“沈小姐还在陪夫人,磐微也被打发出府,她不会知道的。”
沈枝砚将书卷塞进柜子,整理好了衣裳,说道:“让唐毁到前屋等我。”
“是。”
他看着沈枝意的院子出了会儿神。
唐毁今日还算乖巧,坐姿端庄,脸上带着笑。
“阿肆呢?我们明日就要走了,想见一见她。”
“今早刚出去,中元节,玩闹的地方太多,一时半刻怕也回不来。”
唐毁难掩失落,低头看自己的脚尖,幽幽道:“都不打算送我一程的吗?”
“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将领花名册,西域布防图,都有都有。”
沈枝砚又问道:“你在徐家有两位手下?”
“胡袇和孙壬威,已经跟了我许多年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道理,应该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唐毁老是感觉沈枝砚有些变化,但要具体一点,他又说不上来了。就好像本来很好的朋友,因为某些说不开的事情,变得有了隔阂。
“知道。”
“今晚军中必会躁动,你马上去一趟,立立威,顺便了解一下这二十万士兵的情况。”
沈枝砚闭上眼,让明彰送客,又道:“接下来的时日,还请唐小王爷多多关照。”
“……”
刚出沈府,鸣风就不满道:“主人什么时候替别人做过杂事。他是归德大将军不假,但您也不一定比他差啊,干嘛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再大声些,要实在不行,就去他耳边说。”
“我是替您委屈。”
唐毁走了几步,然后忽然回头,说道:“她怎么都不关心我一下。”
“女孩子嘛,总是喜欢漂亮的东西。我听说护城河边的孔明灯,飞满了整片天空,可好看了。”
“也罢,等平定西域,我再来娶她。”
唐毁回来后,看见兰锜上的龙胆亮银枪,思索片刻,对鸣风说:“你给归德还回去。”
“好。”
军营内,大部分人还是对唐毁有意见,总觉得他这个中郎将是靠徐家关系得来的。
“天煞孤星呀,皇上是怎么想的,真是晦气。”
“到时候把我们全给克死了。”
有人压低声音,悄悄道:“去枣山,呕吐病差点亡城,去岭南,吴家倒台了,现在又去南诏,唉……”
“徐家少爷带领我们多好,没想到啊,整了个活阎王来。”
大家都十分赞同。
忽然,有道声音响起:
“要不将他送去西域吧,说不定还能把人家皇上给克死。”
“有道理!”
“哈哈哈哈哈哈。”
正要看看是哪位人才想出的好法子,这声音却再次响起:“那你们还不供着我?”
“!”
“唐……啊不不不,中郎将,您怎么来了?”
“吃多了,出来走走。”
鸣风沉着脸瞪他们,随后双手呈上佩剑,说道:“我家主人心情不错,半盏茶后在西北方要举办一场擂台赛,不服之人还请务必到场。”
擂台赛?
难不成这唐小王爷还会武功?
倒是从未听人提起过。
“这不好吧,您可是中郎将,万一磕着碰着……咱也说不清。”
唐毁抱着手臂,开口道:“这是前朝威武大将军的贴身宝剑,锋利无比。倘若有人能打赢我,便以此宝物相赠,绝非戏言。”
众人开始兴奋起来。
“威武大将军?那可是战神啊,他的宝剑,定能勇猛杀敌!”
“中郎将可别后悔,我这就去找石家二郎!”
这群士兵里,有个武艺精湛大汉,留着络腮胡,说话不拘小节,咋咋呼呼的性格。从小跟着杂耍团长大,学了一身本事,力大无比。
父母双亡,没有亲人,愣头愣头的,只知道自己姓石,于是旁人都管他叫石老二。
唐毁换了身简单的黑衣,拖着椅子来到擂台,懒散地坐着,冲下面勾勾手指,道:“刀剑,长枪,徒手,你们擅长什么,我们就比什么。”
真是好大的口气!
士兵们跃跃欲试,不过就是个皇家的弃子,能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