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西域风云1

等光亮再次回归时,沈枝意已经躺在了华贵的床榻之上。

“磐微,我口渴。”

给她递来茶杯的,是一双男人的手。

视线往上一瞥,便看见绣着麒麟的黑色护腕。

沈枝意猛一抬头,和黑着脸的唐毁四目相对。

他不说话,只是稳稳地举着茶杯。

“你怎么来了?”

沈枝意的嗓音有些沙哑,仔细一听,还带着女孩子受委屈后的颤音。

“先喝水。”

她乖乖听话。

“南诏现在如何了?”

唐毁用被子将她裹住,他这副样子,虽然不是战场上杀红眼的阎王,但老这么沉默着,沈枝意也是吃不消的。

“你别这样,我害怕。”

“从长安到南诏怎么不见你害怕?”

还好还好,会说话就没事。

沈枝意拉住他的衣角,轻轻晃了晃,开口道:“你这不是来接我了吗?”

“心还真大。”

唐毁将茶杯放好,抱着手站在一旁看她。

“公主非要我嫁给王恒,除了逃跑,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被子。”

沈枝意伸手将被子重新围好,只剩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那你跑来南诏,就不用嫁了?”

“听你的,你说嫁谁我就嫁谁。”

唐毁的脸色更难看了。

“就不能是你自愿的?”

沈枝意立马答道:“嫁你嫁你!”

他别过头,嘴角止不住的往上扬。

“我还想喝水。”

唐毁摸了摸茶壶,确认水还是热的。

她懒得将手拿出来,直接用嘴去找茶杯,唐毁玩心大发,始终保持着距离。

“你靠近些,我喝不到,再过来一点,对对对……干嘛呢干嘛呢,快起来,你压着我啦!”

两个人推搡之间,唐毁没一个坐稳,直接就将沈枝意圈在身下。

“我离开长安的那一晚……”

“小姐!!!唐小王爷拿错被子啦,您的是白色袋子……啊,这这这,不好意思,打扰了,你们继续,继续啊。”

磐微这一闹腾,让两个人更尴尬了。

“这里是豫州,离南诏还有三四日的路程,你先好好歇息,我们明日傍晚再出发。”

“唐毁。”

他温声道:“怎么了?”

“都还没问你,近来可好?”

“从这一刻开始,都是极好的。”

唐毁来去都没什么征兆,只在屋内待了一小会儿,立马就带着鸣风出门了。

“小姐,你发什么呆呢?快吃点东西,我已经熬好汤药了,你快喝完睡觉。”

“这是他寻的地方?”

磐微把门窗都封好,从行礼中挑出来一件白粉色斗篷给沈枝意披上,说道:“对啊,我们在豫州的张员外家,唐小王爷好像还和他认识,你看这房间,比驿站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何人给我看的病?”

“唐小王爷的随身军医。”磐微竖起大拇指,狠狠夸赞道:“很厉害的,我觉得与何小姐一样,不可多得的人才……对呀,您也认识的,就是楚臣。”

沈枝意想起了在枣山的那位翩翩公子。

“这汤药还真是苦。”

“唐小王爷给您准备了蜜饯,在这儿呢。”

这一路上被红疹折腾的难受,现在又吃饱喝足,沈枝意不一会儿便困的睁不开眼。她重新躺回被窝,安静地看着磐微收拾东西,天还没黑,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院门外传来汗血宝马的嘶鸣声,一阵哄闹过后,唐毁走进了沈枝意的屋内,连着被子将人抱起,还用斗篷将她围的密不透风。

不知道是不是汤药有什么安神的作用,沈枝意睡得醒不过来,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往唐毁怀里靠了靠,然后就安心不少。

“主人,南诏城外虽说来了五万士兵,可并无进攻的动作。他们只是带走了几名书生,正绑在军营前,滴水未进。”

唐毁将沈枝意送上轿子,随后走下来,吩咐道:“南诏东北面那个小山丘,一定要让人守好,就怕他们是来分散注意力的。”

西域与盛元还有一道分界线,离南诏不过几十里,只要从那边打进来,连同南诏一起,就能将盛元撕开一个大口子,后续就可以涌入成千上万的士兵。

一旦崩塌,要想修复,无疑是女娲补天。

唐毁与沈枝砚一早就看出了这个问题,于是决定分成两队人马,各自镇守。

“……我们赶路是快些,还是慢些?”

“快些吧,别让西域人发现我不在城中。”

鸣风牵来宝马,却被唐毁拦下。

“主人?”

“你和楚臣留下来,务必要将阿肆安全带到南诏。”

这几位被捕的书生是为了盛元才遭难的,现如今被困在敌方的军营之中,以西域人试毒的习惯,必定会从他们身上下手。

唐毁比沈枝意早了三日,彻夜未眠之后,还是决定硬抢。

一来是要扬国威,二来这已经是最快的方法了。

西域军营灯火通明,要想暗中潜入,偷偷将人救出来,实在是有些行不通。

为了防止西域人对书生先下杀手,唐毁让人声东击西,表面自己带着一众人马前去攻占粮仓,实则让胡袇去救人。

这边的动静实在太大,沈枝砚虽无法脱身,但还是派人来查看情况。

“中郎将日后还是冷静些,区区几名书生,可别成了西域人挑起战火的借口。”

唐毁抿了抿唇,问道:“这是你家大将军的原话?区区几名书生?”

他作揖道:“正是。”

“行,我知道了。”

胡袇手握剑柄,冷笑出声:“也就两年没见,归德大将军倒是变了许多。”

来人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讥讽出口:“女流之辈,也敢议论我家大将军?”

外面都是豺狼虎豹,这军账内的自己人反倒还开始斗起嘴来,不免有些可笑。

唐毁一个眼神扫过去,胡袇立马就单膝下跪,低头道:“是卑职冒犯了。”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说道:“天色不早了,路途危险,你还是快回去复命吧。”

“唐小王爷告辞。”

胡袇跪着不动,她刚从西域军营杀出来,连身上的血渍都还没清洗干净。

“你觉得归德大将军哪里变了?”

“方才我只是……”

唐毁严肃道:“说。”

“以前只在长安城中经常走动,归德大将军一心向着您,不过就是因为先皇罢了。现在一起上了战场,他有好多做法……卑职实在不敢苟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