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急得团团转,她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还遇上了这档子事,吓得直流眼泪。
“我想父亲了,呜呜呜呜,我不该随便乱跑的。”
沈枝意听见外面已经有了脚步声,急中生智,赶紧脱了衣裳,躺在床上,故意将手臂上的红疹给露了出来,对探春道:“你过来,待会儿不要说话。”
“可是……”
“没事的,你快过来。”
屋门被打开,老板娘先看见衣衫不整的沈枝意,随后低下头,她还真不敢拦这些官家人。
“怎么了这是?”沈枝意哑哑出声。
一群大男人也没想到是这副光景,眼神都不知道朝哪里看。
“你姓甚名谁?来这儿干嘛?”
“民女沈惠,前来探亲,谁知不习惯,竟起了这一身的红疹,脑袋疼得厉害,这才没有下楼,不知各位大人所谓何事?”
探春唯唯诺诺的,连头都不敢抬,众人只把她当做一个小丫鬟,并未刁难。
生病的姑娘,应该和杀人扯不上关系。
官兵带着人就撤。
屋内传来说话声。
“老大,隔壁这男人,喝多了,浑身酒味,还在睡呢。”
“走走走,赶紧下一家。”
探春如释重负,腿一软,立马就跪倒在地。
“沈姐姐,我要回家,呜呜呜呜呜,我要回家。”
“那明日你就和柳臻回去吧。”
沈枝意穿好衣裳,等楼下彻底没了动静,才坐起来,眼神有些空洞。
“我的个天老爷呀!”
老板娘送完楼下那一堆祖宗之后,立马就着急忙慌地跑上楼,开口道:“柳家小娘子,我这儿可是做生意的地方。我就说柳臻怎会如此舍得给我钱,原来是,哎呀,原来是你身上有病啊。这样,我给你们退一半的钱,就当我倒霉好吧,赶紧搬出去,快快快。”
沈枝意自知理亏,她的性子自从来了西域,都不知道被压下去多少了,现在是真的不敢随便反驳别人。
“好。”
“醉酒”的柳臻忽然闯了进来,说道:“好什么好,说谁倒霉呢,她这是生病,你可别瞎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东西。我日日同她在一起,你可见我出事了?”
“柳公子,我也是要开门做生意的,你们快些走,我这就下楼取钱。”
“慢着!谁要你的臭钱,自己留着吧,别到时候又说我们占你便宜。”
柳臻一跺脚,指着沈枝意和探春,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啊!收拾东西回家,就这么个破地方,老子还不稀罕待呢。”
探春哭哭啼啼地拿上案桌边的宣纸,含着热泪,委屈巴巴道:“我准备好了。”
老板娘赶紧下楼叫人上来收拾屋子。
一行三人离开了客栈,沈枝意方才的衣服上有血渍,临时换了身,单薄些,在这寒冷的深冬,她被冻的脸色发青。
柳臻见她的状态很差,于是漫不经心地问了句:“没事吧?”
“……”
半晌之后,沈枝意忽然松了一口气,慢慢道:“是我太自负了,实际上,我根本就没什么用。柳秀才,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瞎说什么呢,人家重兵把守,你救不出人,也很正常。”
“柳臻。”
他应道:“怎么了?”
“你先带探春回午堂县吧。”
“你要干嘛去?”
沈枝意的手被冻的通红,寥寥几句之后,就独自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来往的人,很快就将她的身影遮盖住,不知去向。
探春是铁了心要回家,揪住柳臻的衣袖,哭泣道:“柳公子,我们就听沈姐姐的吧,你放心,我一定会让阿爹来寻她的。”
他四处张望,并未拿定主意。
“现在到处都是官家的人,我真的很害怕。”
“……”
柳臻动摇了。
“我们先回去吧,柳秀才,我父亲派人来找,肯定能找到沈姐姐的。”
从这里到午堂县,不过就是早上出发,天黑就能到。
探春一脚踩在这片土地,整个人才算是活了过来。
她急忙跳下马车,不小心将手里的宣纸洒落一地,本来要弯腰捡的,但实在抵挡不了回家的欲望,于是也就不管不顾,随它被水渍浸湿。
这时候从对面走来一位黑衣男子,虽然遮住了半张脸,但不难发现他身上笼罩着冰冷的气息。
仿佛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更冰冷的声音响起,语气之中还带有微微的颤抖。
“慢着,写这字的姑娘现在何处?”
探春忙着回家,并不领会。
随后,她和柳臻就被敲晕带走了。
苏醒过来,探春第一反应便是撒泼打滚道:“大胆!你可知我是谁?!识相的话,就赶紧放了我!”
脖子上架过来一把刀,她被吓的咬住嘴唇。
“人在哪儿?”
他们二人被分开看押,柳臻先醒过来,只是还没有撬开他的嘴。
“在,在曾势的地盘。”
“说清楚些。”
探春含着眼泪,哭哭啼啼道:“她叫沈惠,本来是在午堂县的,但非要去救什么人,所以……”
就这几句话,唐毁便已经明白了。
他二话不说,拿上佩剑就出门。
鸣风追上去,随着唐毁骑上马,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毕竟是在西域,唐毁的行踪不能被太多人知道,所以就只有他们主仆两人前来。
“天亮之前就得回去,要不然被人知道您不在军营之中,南诏怕是要乱。”
唐毁沉默片刻,答:“好。”
“主人只管安心回去,既然知道了沈小姐的所在之处,就算掀开八层土,我也要找到沈小姐,安全给您带到南诏。”
“……”
这边沈枝意来到一处寺庙,里面不知道供的是哪路神仙,她早没了往日的讲究,直接就跪在布满尘土的蒲团上,喃喃道:“我对不起你们二人。”
西域这地方,因为常年制药,所以花草味道离奇的很,这周围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香气,沈枝意十分颓废,闭眼便睡了下去。
四肢已经完全动弹不了。
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如同尸体一般,早已冰冷无比。
鼻腔中已经没有任何气味了。
沉重的眼皮没了醒来征兆。
想不到一向惜命的她,竟然会选择如此懦弱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