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暴露
广西,阳朔。
“赵总兵,前面就是阳朔城了,这得歇了吧,好好的平乐府城不歇,非得落在这破县城。今晚歇息了,两日就能到桂林了。”
赵铭道身边一个年轻人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此人是陈邦傅的儿子陈曾禹,带着陈邦傅的前锋为赵铭道的大军打掩护,是个十足的纨绔,因为没让他在平乐城耍一耍,抱怨个不停。
“好,今日就在这里歇了。”赵铭道瞧着远处的阳朔县城,满意的点点头,一路从肇庆来,浑身上下都是酸疼无比,他不擅长骑马,此时双腿之间磨了血泡出来,若不是兵马主力都在陆上,他非得去漓江里乘船不可。
连续赶了七天的路,一路看到的都是破败的村镇,沿途所经都是被警惕戒备对待,有些堡垒城镇更是会用弓箭攻击经过的军队,使得赵铭道连日来都在帐篷里渡过,想到进了桂林要做的那些事,赵铭道无论如何也要休整一下,洗个热水澡,享受一下柔软的床,让身心都舒爽一下,才好和那些渣渣去斗心眼。
啪啪啪!
前面忽然传来的枪声,就在阳朔城下,陈曾禹脸色微变,对赵铭道说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先去看看了。”说罢他猛踢了一下马肚子,往前疾驰,虽说此人纨绔,但对其父交代的掩护差事倒也尽心。
赵铭道已经翻身下了马,在骑兵队里看不到前面发生了什么,担心道:“莫不是咱们手下弟兄与地方上起冲突了吧。”
曹化闻搀扶着赵铭道坐在旁边大石头上:“不会,将爷,方才那破枪明明是三眼铳,咱们琼州军怎么会用那种烧火棍,嘿嘿,不对,军法队有几杆,砍头时用来当鞭炮放的,我糊涂,呵呵。”
赵铭道越听越觉得不对,前面传来争吵声,鞭子声和起哄的声音,此起彼伏越来越大,曹化闻见赵铭道放心不下,赶忙派人去问,不多时一个把总回来,对赵铭道说道:“将爷,是阳朔的县太爷不肯开城门让咱们大队进去,和广西兵起了冲突,不过陈大人去了就解决了,这个时候正惩罚那些不开眼的东西呢?”
“娘的,快到地儿了别再惹出事儿来。”赵铭道起身,走着到了前面,看到陈曾禹正把县太爷绑在旗杆上,用自己鞭子抽着,边抽边骂:“贼贱种,大头巾,仗了谁的势了,入你娘的,敢拦着我浔州兵,该死的货。”
赵铭道见那老县官被抽的快没了气,一把拽住了陈曾禹手里的鞭子,说道:“别惹事了,我的人就驻在城外的校场上,你们随便,城门开了也就是了。”
陈曾禹又是抽了几个来回,才是作罢。
夜幕降临,阳朔知县陈世吉趴在后衙的卧房里,小妾正含着泪给他上药,不住的怨念:“那浔州兵好大的胆子,胆敢殴打朝廷命官,老爷,您可得上奏桂林,治他们的罪,把老爷打的,后背血肉模糊........。”
陈世吉心里哪里能不恨,但他也知道上报朝廷也无用,这已经不是崇祯朝的时候了,如今武将跋扈自雄,藩镇割据,浔州兵的主帅陈邦傅占据广西大半,连桂林的命令都不在乎,此刻好不容易应旨出兵,就算是大学士瞿式耜也要应和着呀。
“老爷,县丞大人来了。”一个丫鬟进来说道。
陈世吉看了一眼小妾,说:“你出去吧,我与徐炜大人有话说。”
徐炜进来,看了陈世吉的身体,说道:“苦了大人了,为了全城百姓,被人毒打。”
“算了,徐大人,城里情况如何,百姓是否遭祸,本官在这里,听不到外面一点动静,莫非是贼兵宵禁控制全城?”陈世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若是贼兵作乱,也该有些动静才是。
徐炜说道:“没有宵禁,只有陈曾禹带着几百兵占了城西大车店和一个客栈,拿了翠红院的妓女进营,卑职花销了八百两又命城内酒楼往那里送酒菜,已经遮掩过去,听那意思,明日一早就走。”
“哦,那贼兵主力呢,惶惶然数千人马呢。”陈世吉诧异问道。
“那支兵的统帅就是在城下出手相助的人,两千多兵马全都驻在了城外,只是让人送了瓜菜水果和鲜肉去,大人,您说奇怪不奇怪,送去的酒水拒收,其余的菜肉粮食都是按照时价给了钱,就连喂马的草料都是两个大子一束,这些年广西乱糟糟的,哪里见过这等兵。”徐炜欣喜说道,不住的夸赞。
陈世吉脸色微变,许久之后说道:“老夫记得白日间那高大的将军说的是北方官话.........,徐炜,把送米粮蔬菜的差役叫来。”
徐炜连忙招呼了人来,陈世吉挨个去问。问题都是一个,接触的人中,说的是否是广西方言,但结果人人人摇头,更有一差役说道:“老爷,小的听那管军需的把总说话,怎么听怎么像是粤语,来往漓江的广东商人和他们说话一样。”
陈世吉一拍手,惊声说道:“不对,这是要出大事了,陈贼麾下怎么会有那么多广州兵,而且他麾下兵马如何会这么军纪严明.........。”
说着,陈世吉就要去拿纸笔,只是伤的太重,翻滚到了床下也起不来,徐炜赶紧帮忙,陈世吉写完密信,盖上大印,说道:“徐炜,老夫已经下不了地了,无论如何,请你把这信送往桂林,十万火急,千万个拜托了。”
桂林。
夜已经深了,街道上传来更夫的梆子生,书房里,瞿式耜看着塘报比对着桌子上的地图,手在湖南一带滑动着,身边的老仆站在那里,看着老爷如此,很不是个滋味,终于忍不住出声:“老爷,歇一歇吧,再不休息,天就要亮了,明日您还要去行宫呢。”
老仆也是忘了,现在已经是他嘴里的明日了。
瞿式耜看了好一会地图,良久不语,最终捂住了发红的眼睛,感慨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大明怎么会落得这般田地呀。如今满清主力已过长江,不日将会兵临湘左,西南诸将和土司却把精兵放在身边安身立命,没有一个愿意上阵杀敌的,武将骄横,已有军阀藩镇迹象,非国家之福,社稷之福呀。”
正说着,一员虎将走了进来,连通报都未及,直接说道:“大人,出大事了,有人借桂兵援楚一事犯阙,逆贼已经到了阳朔了!”
此人正是瞿式耜最倚重的将军焦链,与瞿式耜一样,他也是天主教徒,教名卢卡斯,参与了平定靖江王叛乱和拥立永历,是瞿式耜的心腹,一听焦链如此说,瞿式耜脸色大变问道:“是何人如此大胆!”
“尚未可知,但肯定与陈邦傅有关!”焦链把陈世吉写的那密信交给了瞿式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