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吕大器

第160章 吕大器

桂林。

瞿式耜从失神之中缓过来,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他才意识到,自己又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了,结束一夜痛苦的思量,看着窗户被阳光照的金黄,瞿式耜不得不起来,作为帝国的次辅,实际执掌朝局的人,他还有无数的工作要处置,他很清楚,一叠叠的塘报和奏疏积累的比山还要高。

曾几何时,瞿式耜总是希望听到胜利的消息,但如今,胜利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从川黔传来,他非但无法喜悦,反而越发的愁苦,因为胜利是他的两个政敌所制造的,一个时刻想要取代自己的王应雄,一个是大明朝第一奸臣赵铭道,这二人竟然在桐梓和綦江两地连胜清军,歼灭清军满洲一部,人头都送来了两千多,这自老奴造反以来从未有过的胜利呀。

如何封赏二人,瞿式耜绞尽脑汁,既不能让王应雄取代自己的位置,也不能给赵铭道割据一方的机会,瞿式耜两日未睡,却是没有一丁点的灵光。

吃着早餐味同嚼蜡,瞿式耜叹息一声,对老仆道:“今儿不去朝堂了,去吕相府上吧。”

瞿式耜所说的吕相是一个与王应雄一样有资历的内阁辅臣吕大器,当初与他一起拥立了永历皇帝,但那个时候,只有拥有地方实权的督抚大臣才可以入阁执掌朝局,两广总督成了首辅,他这个广西巡抚成了次辅,吕大器和王应雄这类隆武朝大学士虽然入阁,只有虚名没有实权,吕大器身体一向不好,连像王应雄那样外放督师都不想,闲居在桂林之中。

可以说,吕大器是不想争权的,他与王应雄本身也有过节,这个时候,求教于他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下了轿子,初春的寒风让王应雄身上一阵清冷,他连忙披上老奴送来的披风,见了吕大器的门人,直接说道:“本官是次辅瞿式耜,探吕相病来了。”

既然直接到了,又是朝廷的内阁辅臣,门子怎敢阻拦,引着瞿式耜进了院子,两重安静的院落之后,瞿式耜到了书房之前,一时也没有停顿,仆役通传之后,瞿式耜踏步进入,见吕大器裹着方巾倚靠在罗汉床上,看着一本书,而一旁的矮几上还放在刚喝完不久的药,倒完全是做不得假。

“吕公,身体如何?”瞿式耜上前,温声问道。

“好多了,这几日春暖,身体也有劲了,再过十天半月怕是也就能下床了,呵呵,也得亏你送来的塘报,好哇,好哇,王应雄和那赵铭道在川黔打了那么大一个大胜仗,川黔方向是无忧了,若湖广何腾蛟再来这么一遭,西南就稳定了,这就是大明中兴的开始呀。”吕大器中气十足的说道,脸上的写满了喜色。

瞿式耜点点头,心不在焉的说道:“这样的大胜仗是越多越好呀,只不过........唉,难呀。”

吕大器笑了笑,问:“是恩赏功臣难,还是再胜一遭难?”

瞿式耜见吕大器一句话说开了,索性摊牌:“都难呀。”

“呵呵,你倒是实诚呀。”吕大器笑了笑,从罗汉床上坐起来,认真说道:“你虽然是后辈,靠着拥立成了次辅,但这段时日来做的很不错,朝廷之事,旁人未必有你想的那么周全呀,至少老夫就自愧不如,所以一直闲在家中,不愿与你相争。

你说都难,但湖广战事老夫可帮不上一丁点的忙,也就帮你解决恩赏之难吧。”

“此番前来,就是要听吕公教诲的。”瞿式耜见吕大器如此热忱,连忙抱拳说道。

吕大器说:“恩赏川黔功臣有四难,一难在王应雄,二难赵铭道,三难安置西营,四难筹措粮饷,这四难题,你解了几个?”

瞿式耜说道:“也就算半个吧。”

“半个?哪一个,又如何解?”吕大器笑问。

瞿式耜道:“粮饷问题解了一半,倒不是筹了多少赏金,而是我已经决定,让川黔诸将北上光复川陕,谁打下的地盘,就由谁经营,以此养兵,朝廷这边没赏,就算有粮饷,也要紧着湖广用呀,如此也算解了一半吧。”

吕大器笑了笑:“耍光棍法子,呵呵,算解了。”

对于这个解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朝廷没钱,没钱就是没钱,怎么着都没有,哪怕是这些川黔将领造反,打进桂林城,依旧是没钱,把内阁换其他人,依旧是两个字没钱,给他们权柄去光复,自己筹措粮饷,算是一种解法,但也只有如此了,瞿式耜很担心,这些川黔将领拿不到赏钱怪罪朝廷,怪罪自己身上,拥着王应雄回桂林秉政。

“其实这一下也算是连王应雄也解了!只要不是川黔将领都支持他,他就算回朝也争不过你,单凭一个平虏侯,可不行。现在问题在,王应雄是否还朝,赵铭道如何封赏,西营怎么安置?但归根究底,主要还在赵铭道身上,他与王应雄互为表里。

二人在外,你难以制约,王应雄还朝,你担心内外勾连,而解决赵铭道,恰恰就在西营身上,在川黔,除了琼州镇,西营最能打,若其与赵铭道相抗,则互相制约呀。”吕大器说道。

瞿式耜听了这话暗暗点头,赞许道:“吕公老成谋国,瞿某佩服佩服。但接下来怎么操作呢?”

“这简单,提朱容藩为四川总督,西营并入总督标营,剩余成立军镇。赵铭道升任为四川提督,提督四川军务,这样一来,赵铭道与王应雄剥离,与西营争权争利,两全其美。”吕大器微笑说道。

瞿式耜点点头,问:“那王应雄王大人呢?”

“还朝呀。赵铭道在王应雄麾下,可在滇黔巴蜀三省经营,可等王应雄还朝,他只能听四川总督一人,还要与西营相争,连半省资源都没有。”吕大器老神说道。

瞿式耜细细思量,感觉这一项项安排下来,确实把各方势力拆分和对立了,心道吕大器果然厉害,于是说道:“事情紧急,吕公,瞿某这就去安排。”

“慢着!”吕大器高声呼到,拦住了瞿式耜说道:“这些安排,其中精髓,老夫尚未告知呀。”

“还有何精髓?”瞿式耜问。

吕大器说:“川黔许多事,在似是而非之间,譬如,许多人说赵铭道与朱容藩沆瀣一气,但朱容藩却屡屡私告赵铭道跋扈,是真还是假?朱容藩自认可以将御西营,是真还是假?西营归附朝廷,是否听从安排,是否另有所图,如何得知?王应雄与朱容藩是什么关系,西营与朱容藩亲密,亲的是信义还是权力,他们是否想做第二个赵铭道呢?

这些事情,真真假假,何去何从你我都是不知,贸然安排,恐无法顺心。”

“那如何做呢?”瞿式耜一想也是,川黔将帅文武之间关系极为复杂,其中没有一个他的心腹,是什么模样他没有把握,听吕大器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刚才确实冲动了。

“方才老夫说,川黔关键在于赵铭道,解决之道在西营,如何试探真假,还是要着落在西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