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客官,这道菜是掌柜的送的,各位请慢用。”
“替我多谢掌柜的了。”北坡颇为诧异的看着几乎占了一整张桌子的硬菜:“这是个什么菜?”
“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菜,金玉满堂。”伙计很专业的介绍道:“肉外锅粉,烈火烹至金黄,取黄金之意。底下再用胡瓜裹糖垫底,脆嫩欲滴如翡翠,便是那玉。周遭四个槽子里便是东海的蚬、庐山的菇、草原的羊、黑厥的果子,图的是个四海。这份菜便是取个四海之内金玉满堂的意思,盼望几位能一展所长、宏图大展。”
“哦……啧啧啧……”
就连北坡都啧啧称奇,接着抬起头继续问道:“若是平日点这菜要多少贯?”
“这位客官,这道菜只有这个使节才吃的到,且是只送不卖,掌柜的说您这一桌都是有福禄相的人,还盼望未来大富大贵之时,还能再来吃上一道本家的菜。”
“好好好……”北坡高兴极了,掏出一个钱串子塞入伙计手中:“替我谢谢你家掌柜的了。”
这番话让周围的人羡慕到不行,这彩头取的是真漂亮,东南西北都齐全,又是金有是玉的,而且看那份量就知道这绝对是道硬菜。
当配菜到齐之后,伙计将那大竹盖子揭开,周围的人立刻就站起身看了过来,而看到的人无一不是感叹。
这种感叹显然极大的刺激了北坡的虚荣心,他哈哈一笑提起筷子:“今日我做东,那这第一筷子便是我的了,几位可莫要怪罪。”
这当然不会怪罪,本身这东家就是该夹第一筷子,除非这桌上有长辈,这是饭局上千百年不变的规矩,谁会怪罪这个呢。
北坡夹起一块炸得金黄的肉片放入口中,这么轻轻一嚼,酥脆的声音立刻从他口中传来,伴随着油香四溢,真正达到了惊叹四座的效果。
“嗯!”
北坡喝了口酒,连连点头道:“这肉,好!入口香甜微酸、咬开时外酥里嫩、油香满腔,细嚼却又是肉汁满溢,油香、肉香,唇齿留香。”
他这么一介绍,旁边的食客们都纷纷的吞了口唾沫,而接着他又夹起一一根胡瓜,这胡瓜就是黄瓜,本身没什么味道,但外头淋上了糖浆,糖浆冷却之后甜津脆爽的,一口下去还能听到清脆的声响。
他细细咀嚼一番,顿时拍掌称好:“这胡瓜本无味,但外头这层糖衣妙的很,甜腻之后便是胡瓜的清爽,去了肉的腻、淡了糖的混,极好极好。”
说着他又轻轻夹起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吃完之后更是一拍桌子大声叫好道:“我平日也是吃羊肉,但这羊肉却是平生仅见,嫩而不生,肉味十足却无腥臊,入口清淡回味绵长,好!”
他每一样菜吃了一口,叫好声连成了一片,把周围吃不上的人给馋的哟……
当然,宋北云自然是知道北坡为什么叫好,也自然知道为什么周围的人馋。这道号称金玉满堂的菜啊,里头有几个关键因素,一个是脂肪、一个是糖。
因为时代的制约,大部分的普通人甚至稍微好一些的人家其实都是吃不到什么油脂的,特别是动物油脂。羊油贵、牛不让杀、猪没阉割不怎么长肥膘,油脂相比较而言是非常匮乏的。
这种情况甚至一直持续到了清代甚至民国,哪怕到了新中国,在困难时期时底层劳动人民接触油脂的机会都少得可怜,宋北云还清晰记得当初他姥爷给他说过,就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的时候,过年买点肉回家如果卖肉的给的是瘦肉,那可是会打架的。
所以这个时代油脂绝对是稀缺资源,而纯油炸的猪肉,那对这个时代的人那就是顶级的美味,油香四溢这个概念其实就是来源于饥饿记忆。
而徐家江西农场的猪,都是经过精心育种且阉割过的,出油率高而且没有猪骚味,自然能得到好评。
至于糖,那就更不用说了,熬糖的法子是宋北云独家授权给徐立的,甘蔗从去年开始已经在鄱阳湖周围开始大面积种植了,在过几个月应该就会迎来一波蔗糖的大革命,而作为徐家先头部队的餐饮业,自然是首当其冲使用这些新东西的地方。
油、糖等高能量的加入,再加上从印度、安南土司进口的各种香料,更是可以让大宋提前进入大美食时代,只是可惜就可惜在玉米、土豆和辣椒都还在美洲,不然宋北云百分百开个首家全国连锁开封菜出来,既情怀又让老百姓吃得起的平价快餐。
当然了,这些东西现在还上不得大规模,宋北云的想法就是去福建那边再弄个农场,规模是江西的五十到一百倍,甚至更高。反正现在的福建相对还比较落后属于地广人稀的范畴,不管怎么样先把农场弄起来,毕竟农场是皇家的,赚的钱皇家可也是有一份的,这就是免死金牌也是高规格的通行证。
其他的配菜,那可也都是精品,别的不说就说从西域进口来的坚果,只需要炒熟了上头再浇上一层粘稠的糖液,这就已经足够了。
至于蛏、蚬之类的海鲜,徐立也是在广泛开发中。其实这也就是为什么宋北云有资格参加到徐家这种庞然大物之中的原因,徐立的父亲从今年五月开始几乎就已经把家族生意交给徐立打理了,不为其他就是因为徐立比他想象的要有能力太多,而徐立则跟宋北云一样是个坚定不移的改革派。
两个改革派碰撞出的火花,造就了现在大宋第一商家的名声,就算金家没有那一场浩劫,用不了多久徐家也一定会超过他们,因为无他徐家有宋北云这个脑子里装满了先进产业模式的人给他们把控产业结构。
在商业里的前瞻性投资,只要是投向农业及其衍生产业别被什么乱七八糟的项目忽悠,那几乎是没有亏本的。
民以食为天可不是开玩笑。
一顿饭让北坡好好的炫了一把,他显得极高兴,喝酒也不知不觉的喝的有些多了。
这人啊,一喝多就容易干一些平时绝对不可能干的事,北坡这不就拉着宋北云的手涕泪横流的诉说着自己的苦闷,原因无他……只是瑞宝公主不搭理他了。
“北坡兄,你醉了。”
“我没醉!”安公子喝得醉醺醺的,捧着宋北云的手不撒开:“我错在哪了?她怎的就不理我了,上门求见诸多不便、以文会友原样退回,总不能鸿雁传书吧?”
宋北云差点笑出声,这鸿雁传书那不就整得跟漂流瓶联络了么?
“北云贤弟,你说公主是不是有别人了。”
听到这话,玉生连连咳嗽了起来,脸上紧绷着,看着似是要笑出来,而宋北云可没有玉生这么好的定力,他侧过头笑出了声来……
“笑吧……笑吧,我可笑,可笑啊。”北坡抽泣几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若是让我知道那人是谁,我定要一较长短!”
宋北云往下瞄了几眼,沉默片刻:“别了吧,比长短这件事……有点那个什么。”
“不!我非要看看究竟我差在何处!”
宋北云叹气道:“这跟长短也没关系啊。”
北坡显然没听进去宋北云说什么,想着自己的委屈,又是哭了出来……
而此时此刻,金陵皇宫内,赵性面前正跪着一群大臣,而赵性脸色铁青。这些人显然不是来请安的,这帮人平时恨不得冲上来掐死赵性,争起什么事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副要造反的模样,现在跪着根本就不是服软而是逼宫。
“官家,堂堂亲王,做出这等事,这有违背祖宗之法!即便是唐太宗都不会如此相待御史台,更何况他只是亲王,官家!他分明是未将您放在眼里啊,官家!”
下头的文官首领们也都是涕泪交加、悲愤欲绝,左右相连带着六部中的四部加上三公太师、太傅、太保齐齐上阵,把赵性的书房给跪了个满满登登。
“恳请官家下旨斥责福王!”
所有人的口径出奇的统一,而赵性却背着手站在那,冷言冷语的说道:“诸位爱卿,你们打算让朕如何斥责福王?”
台下的人来回对视了几眼,然后纷纷开始各抒己见。
流放是不可能流放的,杀就更别提了,别说福王只是砸了个御史台,就算是造了反都杀不得,最多打入宗正寺软禁,所以他们倒也不敢乱给福王扣帽子,但这七嘴八舌之下,归纳总结长出了一条——福王卸下手中兵权、非特事不再许入京华、庐州政权交于当地刺史。
换句话说,就是剥了福王所有的权,让他安安稳稳的当个闲散王爷。
“金辽人打来了,是你们上还是朕御驾亲征?”赵性气得浑身颤抖:“你们说来倒是松快。”
“官家!”身居太傅之位的陈成直起身子说道:“金辽已与大宋签订世交之好,绝不可犯我边境。而如今乱不在边疆而就在这朝野啊,亲王干政本就是历朝大忌,若是有朝一日亲王大权在握……”
赵性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眯起眼睛说道:“那太傅,你说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