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超市回来后,我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哪位?”
电话很快接通,我忙道:“队长,是我,乔郁。”
“乔郁?”队长愣了愣,“你换号码了?”
“嗯,”我说,“有些事情,不太方便。”
“哦,这样啊,”队长见我不想多说,也没多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一下,我走之前跟的那起入室抢劫伤人案,现在怎么样了?”
队长显然也在为这事头痛,“人跑了,到现在还没抓到,不过根据线人提供的线索,人应该还在C市境内,就是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蹲着。”
“人还在C市?”我心里那股不好的预感又涌了起来,“你确定?”
“就在前天凌晨,还有人在XX区XX路那一带看到一个跟他很像的人,我们调了监控录像出来,从身形和走路姿势来看,的确是他,但是我们过去的时候人已经找不到了,至今不知去向。”
XX区XX路,不就是我家附近么?
“对了,我记得你家就住那一片儿吧。”队长也想到了。
“嗯,”我说,“我家就住这边上。”
队长沉默了一下,道:“乔郁,你是不是在担心什么?”
我既然打了这通电话,就没打算隐瞒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会来找我。”
队长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想,只略微沉吟了一下,道:“我派人蹲守。”
挂上电话,我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承认,我害怕了。
特种兵出身的我,在办案方面比常人不择手段了一些,当初为了追查到嫌疑人的藏身处,我小小地利用了一下他的家人,导致他对我恨之入骨。一个被捕的嫌疑人千方百计逃出生天,却不愿离开本地,除了报仇,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如果是以前,害怕二字跟我沾不上边,但是眼下,我看了看自己微微圆润起来的肚子,我得为它着想。
接下来几天,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我偶尔会掀开窗帘往楼下看,发现一两个熟人的在楼下转悠,时间一般都不长,两三根烟的时间就撤了,然后换另一拨人继续蹲守。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天,孙医生打电话通知我去医院做唐氏筛查,却没想到,我会在医院碰上沈家霖。
这天上午抽完血后,我顺便在孙医生的办公室里做胎心监测。
孙医生一边用凉丝丝的仪器在我肚子上寻找位置一边问我:“最近早上起床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胎动?”
我回忆了一下,摇头,“没有,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你别紧张,”孙医生笑道,“胎动呢,有早有晚,早的大概16周就能感觉到,也有人要到20周才出现,你现在还不到18周,感觉不到很正常。再说了,你是第一次怀孕,对这种事难免迟钝一些,下一胎就好了。”
我:“……”
我大窘,作为一个男人,怀一次也够刺激了吧,下一胎……还是免了吧。
“最近一段时间特别是晨起的时候,醒了以后先别忙着起来,躺着好好感受一下,”孙医生说,“你可以适当摸摸它,或者轻轻拍一拍,看看他有没有给你什么回应。”
“那个,”我有些不好意思,“胎动是什么感觉?”
孙医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要问我啊,我也没怀过啊,还真没法跟你说,不过据有些孕育过胎儿的女性说,最早期的胎动就像小鱼儿在你肚子里游动,吐泡泡,也有的说,那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若有若无,像蝴蝶扇动翅膀一样,要用心去感受。”
“这样啊,”我的心一片柔软,“听上去蛮有意思的。”
“嗯,”孙医生用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下,“你听。”
只听孙医生手中的仪器由一开始的嘈杂声,逐渐变成了“噗通噗通”有规律的心跳声。
这声音我不是第一次听,却每次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这是我的孩子,是我用血肉孕育出来的孩子,他的心跳,和我的一样,有力,坚定。
我用手臂挡住眼睛,轻轻地笑起来,所有委屈辛苦和焦虑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幸福和深深的满足感。
“他很健康,”孙医生说,“你听他的心,跳得多欢实。”
“嗯,”我眨掉眼角的的湿意,“我听到了。
结束后,孙医生送我去打车,等电梯的时候他还不忘叮嘱我:“筛查结果要过几天才出来,到时候我给你送家去,没事尽量别出去了,还有,吃东西要当心,寒凉的别吃,想吃辣可以适当少一点,要不然便秘就麻烦了,多喝水,多吃水果蔬菜,少吃糖,晚上睡觉盖好被子防止着凉,早上醒了可以多在床上躺一会儿再起来,早饭一定要吃,别碰太油腻的,还有,千万别熬夜,少玩手机和电脑,这种时候最容易近视了,还会影响到你……”
“乔郁。”一个声音打断了孙医生的碎碎念。
我猛地回头,赫然发现沈家霖就站在我和孙医生身后两三米的地方。
他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站在那里,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正一脸阴郁地盯着我。
我心头重重跳了两下,下意识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脑袋里第一个念头是他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我飞快地看了孙医生一眼,沈家霖却突然大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抓住我的手,对孙医生道:“我和他有事要谈,先走一步。”
说完,他拉着我直接往旁边楼梯间走去,孙医生连忙在后面喊:“你别这么拉他……”
沈家霖仿佛受了什么刺激,拉我的力道又加重几分,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我用力甩都甩不开,捂着肚子紧走几步,生怕被他拽倒。
我被他拉着下了一层楼梯,实在不能再走了,大叫了一声:“沈家霖,你放开我!”
沈家霖脚步顿了顿,我趁机甩开他的手,扶着栏杆慢慢坐下来。他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一向凌厉的双眸中满是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