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的话等于断绝了和沈家霖的父子关系，我既心痛又担忧，甚至不敢去看沈家霖的脸。
沈母大哭出声，明明那么精明强悍的一个人，现在却坐在沙发上捂着嘴，一边叫着沈父的名字，一边叫着沈家霖，哭得毫无形象。
我也难过，我甚至想到，如果沈家霖不愿意跟我走了，那我就带着孩子一个人回C市。生活回归原点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转头去看沈家霖。在沈父说出那些话后，沈家霖反而平静下来了，只是眼里的痛苦几乎让我心碎。
他紧紧地咬着牙关，瞪着通红的眼睛与我对视，我等着他，等他为我们的未来判刑。
“爸，妈，”沈家霖开口了，眼睛却始终盯着我，“谢谢你们这辈子养育了我，是我不孝，你们的恩情，我下辈子再报。”
话落，他捏住我的下巴，在我带血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道：“小乔，我们走。”
我站起来，对沈父和沈母深深地鞠了一躬，抓起一旁的行李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我们刚走到门口，一辆车停在我们面前，车上下来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看上去有七十来岁，但是整个人精神抖擞，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这人与沈父、沈家霖都有些神似，再看这年纪，不难猜出，应该就是沈家霖的爷爷，沈老爷子了。
经历了刚刚的事情，我已经感觉不到紧张，只是愣愣地看着这个沈家的大家长。
老爷子下车后，目光直接落在我的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又把视线移到沈家霖怀里的小棒子身上，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但很快又被掩饰了过去。
沈家霖低头抹了抹眼睛，低声道：“爷爷。”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爷爷吗？”
“有。”沈家霖道。
“送你去部队是去历练的，你就给了染了这么个毛病回来？”
沈家霖不说话。
“说话呀！”老爷子厉声道。
“这不是毛病。”沈家霖倔强地与老爷子对视。
“放屁！”沈老爷子一巴掌拍在车顶上，指着沈家霖道，“不是毛病是什么？你说说看，好好的女人不要，要个男人，男人有什么用？是会生孩子还是……”
“我们已经生了，爷爷。”沈家霖打断他。
老爷子被噎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棒子，叹了好大一口气，“你们两个现在才多大，二十四五的年纪，还是小娃娃，未来的路还长得很，以后会遇到很多人，别看你们现在爱得死去活来，将来有一天你们迟早会发现，跟男人过日子哪有跟女人过日子实在。还有你，小伙子。”
老爷子看着我，“你一个大小伙子，带着个孩子跟着我们家霖，这说出去实在不太好听吧，要是将来家霖发现男人不如女人好，男人带不出去，到时候你们两个感情慢慢淡了，想要分开了，那时候你年纪也大了，不吃香了，想再娶个媳妇儿都不容易。何不趁现在就痛快点分开，孩子给我们沈家养，我们总不会亏待他的，另外还能给你一部分补偿，你说呢？”
我说呢？我已经麻木到连伤口的疼都感觉不出来了，还能说什么？
沈家霖握紧我的手，哑声道：“爷爷，你别说了，我们两个没想过分开。小乔受伤了，我们还要去医院，就先走了。”
沈家霖拉着我往外走，老爷子没好气道：“油盐不进的臭小子。上车，我送你们去。”
沈家霖顿了顿，继续往前走，老爷子大声道：“上车，听到没有，我还能卖了你们不成？”
沈家霖终于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老爷子说：“又是抱孩子又是拿行李的，怎么去医院？快上车！”
沈家霖看了看我额上的伤，最终还是上了老爷子的车。
我主动坐到副驾驶座，老爷子和沈家霖抱着孩子坐在后面。上车后，老爷子吩咐司机递给我一包湿巾，我道了声谢。伤口的血已经不流了，除了有些疼以外，身体也没什么大的感觉。
拿出湿巾擦拭血迹的时候，我听到老爷子问：“孩子名字取了吗？”
沈家霖说：“取了，叫沈心乔。”
老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老爷子说：“睡着了？给我抱抱。”
“……哦。”我听到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听到孩子哼唧了两声，还有沈家霖轻轻的说话声，“这样，托着头，另一只手抱这里……”
老爷子不耐烦道：“我还用你教？你爸和你都是我抱大的。”
沈家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无奈：“爷爷，你这样抱他会不舒服的，你得托这里，……不行，这样会把他弄醒的。”
“醒就醒了，醒了正好跟我说说话。”
“他还小，不会说话。”
“我说，他听。”
“他听不懂，他需要睡觉。”
“不能一直睡觉，会睡傻的。”
“爷爷啊，这么点大的小孩一天要睡二十多个小时呢，睡不好才会傻。”
……
我拼命掐住大腿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过了一会儿，只听老爷子又道：“老宋啊，把空调打高一点，别冻着孩子。”
“爷爷，车里不冷，他穿得多，要出汗了。”沈家霖说。
“你懂什么，小小孩受不得凉，还是热一点好。”
“不信你摸摸，他已经出汗了。”
“啧！”老爷子不高兴了，“你这个小孩怎么回事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啰嗦，去了一趟部队好的没学会，毛病倒多了不少。”
我握拳抵住嘴咳嗽了一声，沈家霖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到了医院，我说自己进去把伤口处理一下就出来，沈家霖非要陪我去，把小棒子往老爷子怀里一扔就下车了，下来后他又隔着车窗对老爷子说：“爷爷，别想把我儿子带走，你知道我在部队是做什么的。”
沈老爷子闭上眼睛挥了挥手，“去吧，别把你爷爷想得这么坏，我对谁下手都不会对自己亲人下手，快去快回，咱们还有正事要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