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毛从竖起到落下,付阮始终没说话,不是故意不开口,而是蒋承霖给她整不会了,付阮一时间不确定用哪种态度回应,最为妥当。
超过五秒,蒋承霖在手机里轻声道:“别一个人费力乱想,我去酒店找你,等我给你答案,你再费神判断我说的是真是假。”
不等付阮回答,蒋承霖又说:“我先挂了,你养精蓄锐。”
放下手机,付阮第一反应就是瞥了眼前座封醒的后脑勺,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再次兜头而来。
不对劲,不光蒋承霖不对劲,连带着她跟蒋承霖的沟通模式也不大对劲。
怎么会这样?
蒋承彰明明给了她蒋承霖私下调查付家的证据,如果东西是假的,蒋承彰没必要短暂的骗她一刻,她肯定会找蒋承霖对质。
可如果东西是真的,付阮就应该大大方方地在电话里叫蒋承霖解释清楚,一个字都不说算怎么回事?
也不对,她还说了一个‘喂’字。
越想越憋气,这会儿付阮已经不是生蒋承彰或是蒋承霖的气,而是单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糊涂,不晓得搞什么鬼。
付阮回到酒店,刚从电梯里出来,一拐弯就看到站在她房间门口的高大身影,蒋承霖竟然比她还快。
蒋承霖一个人,身边连小龙都不在,封醒见状,面无表情从蒋承霖身边擦肩而过,进了付阮对面房间。
走廊里,顷刻只剩付阮和蒋承霖两人。
付阮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把文件袋递给蒋承霖的同时,刷卡进门,蒋承霖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蒋承霖打开文件袋,一目十行地扫了眼里面的东西。
付阮屁股还没等坐在沙发上,身后传来蒋承霖的声音:“我是找人调查过付家。”
付阮早就知道东西是真的,可饶是如此,脸色还是控制不住地咯噔一沉,只不过她背对蒋承霖,蒋承霖看不到。
待到付阮转身坐在沙发上,把脸露出来时,脸上已是一片波澜不惊。
蒋承霖更是不慌不忙,屈膝坐在付阮对面,把文件袋往茶几上一放,看着她道:“东西是真的,只不过这里只是冰山一角,我不仅调查过付家,我还查过付家的每一个人。”
像是看不到付阮逐渐变冷的脸色,蒋承霖目不转睛:“我查过付长康,查过周桢和付兆深,查过孙月芬,付兆安,付婧,也查过沈冬蕊,付姿和付兆阳。”
蒋承霖像是报菜名一样,把除付阮之外的所有付家人一一提了个遍,包括很多年没人敢在她面前提到的两个名字,周桢,付兆深。
付阮终是彻底黑下脸,换言之,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翻脸。
蒋承霖丝毫不慌,在付阮高压的目光下,淡定道:“蒋承彰给你的证据是去年的,我这里还有前年的,大前年的,四年前的。”
说着,他掏出手机,翻出某个页面,而后直接把‘证据’摊放到付阮面前。
付阮没动,垂下眼皮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屏幕上是一张私家侦探调查沈冬蕊动向的报告总结,时间显示,四年前。
蒋承霖查付家可以有很多原因,可他查到沈冬蕊头上,甚至连付姿和付兆阳都一起查,四年前,付兆阳都还没成年。
他疯了?
蒋承霖看到付阮很轻的蹙了下眉,他开口:“我也觉得自己不大正常,你都不怀疑了,我还在坚持。”
闻言,付阮眼皮一掀,定睛看着蒋承霖,眼底有冷,有怒,还有几分微妙的小心防备,像是生怕蒋承霖说出什么来。
蒋承霖也不想在付阮的伤口上撒盐,可他要是不说,今天很可能就是自己的忌日,他怕死,更怕被付阮冤枉死。
综合所有,蒋承霖暗自提了口气,“当初伯母车祸前二十分钟,最后一个见的人就是周桢,是周桢约伯母出去,肇事司机受伤没死,最后鉴定是癫痫发作,一口咬死是意外。”
“你让周桢一命抵一命,听说当时伯父连枪都拿出来了,要杀周桢,是付兆深挡在他妈面前,拿命保他妈。”
付阮一动不动,像是一只精致又没有灵魂的人偶。
随着蒋承霖的话,她的记忆瞬间穿回到八年前的那天下午,当她突然得知阮心洁的车祸并不是一场意外,当她知道阮心洁出事前最后见的人是周桢,一切,仿佛都对上了。
阮心洁在事发前的半个月正好跟付阮提过,说是想带她回深城,付阮追问原因,阮心洁说:“你付叔叔虽然没结婚,但他有他自己的家庭,我们这些年受了他很多照顾,现在你也长大了,深城那里也不会再有仇家找我们的麻烦,我们总要过自己的日子。”
付阮很敏感:“是不是干爹身边的哪个阿姨找你说什么了?”
阮心洁没提名字:“我告诉你这件事,因为知道你一定不会出去乱说。”
顿了顿,阮心洁又摸了摸付阮的头,淡笑:“这个世界上,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要自己有本事,有本事才有选择,尤其是女人,哪怕被人说强势,也不要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付阮六岁来岄州,一直到十七岁,不是鲜少,而是根本没跟付长康家里的其他人有过接触,跟付兆深相识是个意外,后来付阮才知道,不光相识,那些她所谓的相爱,也不过是她一厢情愿而已。
毕竟当她藏着刀去找周桢报仇时,看到先一步赶到的付长康,当时付长康也是盛怒,黑洞洞的枪口对着周桢,周桢吓得瘫软在地。
蒋承霖并不在场,他的听说也并不全真,真实画面是,付兆深没有挡在周桢身前,而是站在枪口前,他甚至用手抬了抬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冷静的看着付长康说:“如果你今天非要开一枪才能解气,冲我来。”
付阮站在付兆深身后,只看了他一眼,而后掏出刀子冲周桢跑过去,周桢失声尖叫,付长康和付兆深闻声转头,只见周桢满手是血地握着刀身,而刀尖已经触到她胸前。
付阮咬着牙,用着根本用不上的力,她想杀人,可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耳旁好像有人在叫她名字,她视线模糊,想问周桢为什么要这样对阮心洁,她不高兴,她们可以走,她们已经准备走了。
最后付阮被付长康拉开,她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付兆深将周桢护到身后。
付阮拿刀指着周桢,她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可声音发出来时,是那样的哽咽没用:“她杀人……她找人杀我妈,杀人,偿命……”
十七岁的年纪,付阮的世界里,仅剩的公平,杀人偿命,一如害付长毅的人。
可付兆深却说:“事情还没弄清楚,更何况你妈没死,现在你要我妈死,你觉得公平吗?”
付阮很庆幸,当时她看不清楚付兆深的脸,以至于往后好几年,她做噩梦时也不必一比一的还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