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姿住的这栋楼里并非都是住宅,只部分楼层是,下面还有商业办公区,大家共用几部电梯,日常都要等。
蒋超穿着拖鞋追出来时,在电梯口看到好几个人等电梯,没有余柠,几个女人侧头看到蒋超,上一秒眼睛一亮,下一秒,瞥见他穿着拖鞋,右手还在往下滴血,吓得连连往唯一的男人身后闪。
男人看见蒋超,照样吓了一跳,有些人就是手里没刀,但是眼里有刀。
蒋超很冷,视线从几人身上划过,而后穿着拖鞋往前走了几步,在旁人紧张警惕的目光下,推开紧闭的安全通道门。
蒋超走后,门上留下一个血掌印,电梯口前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紧张道:“我刚看到一个女生从步梯下去,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另外一个女人道:“报吧,感觉那男生不太正常,别出什么事。”
蒋超顺着楼梯往下走,步伐很快,可一连下了七八楼才反应过来,或许不是余柠走得快,而是每一层都有安全门,她可能没有一直往下走,不知道在哪层就去坐电梯了。
事实上,余柠一层都没有下,她往上爬了一层,准确来讲,就半层,她听到下面推门而进,并且疾步下楼的声音,这声音让余柠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就连握紧的拳头都是软的。
确定蒋超越走越远,余柠原路返回,正好看见电梯口处的几个人,其中一个正在跟警察通话,瞥见余柠,眼睛一瞪:“你没事吧?”
余柠知道大家在为她报警,感激之余,还是压着狂跳的心,说不认识蒋超,把报案撤销。
电梯门打开,几人一起进去,余柠白着脸,佯装镇定地说:“请问这边有几个门可以出去?”
女人道:“有四个门。”
住宅不能直接下商场,但可以去地下车库,余柠一口气坐到地下二层,明知诸多选择,不可能再遇见蒋超,可在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她还是绷着一口气,如果门一开,还会看见蒋超,她真的会失态。
五年没见,余柠以为二十岁那年的碰面,会是他们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岄州这么大,她原以为想到岄州,只是会想到蒋超,可直到这一刻她才惊觉,没忘,十七八岁时发生的一切,那些偶尔会出现在她梦里的一切,她从来没忘过。
余柠很感谢跟她一起出电梯的女人,女人看出她的紧张,主动说可以开车带她走,蒋超很快就知道自己找错了方向,可是面对每层都有的出口,他去哪找?
从几十层走到一层,蒋超站在大楼出口,意料之中,不可能看见余柠,又去了另外几个出口,路上大家都在看他,看他脚上的拖鞋,看他往下滴血的右手,看他那张麻木冷漠的脸。
蒋超知道余柠为什么跑,但他只是想问问她……这几年过得怎么样,没有再想他,再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了吧?
余柠用实际行动证明,她没忘。
付姿牵着弟弟从正门出来,蒋超就在距离她不到五十米的偏门,兜里手机响,他看到付姿发来的消息:【弟弟我给你送回家了,鞋也给你带回去了,你等下直接回你自己家就行】
蒋超迅速打下一串字:【余柠手机号码是多少】
他手上的血弄的屏幕上到处都是,在即将发出去之际,蒋超眉头一蹙,不耐烦的把手机息屏。
付姿不可能告诉他,问也是白问。
蒋超坐在喷泉池边抽烟,从天刚擦黑,抽到天完全黑,他早就不在等余柠,但是不确定为什么要坐这么久,这些年不是没想过某一刻会再碰见,就是怎么都想不到,会在付姿家里碰见。
左手无意识插兜,左边的外套口袋里硬硬的,掏出来一看,是盒喉糖,其实不止一盒,他在药店里买了三种口味的,懒得动,蒋超本想叫个闪送给付姿送上去,手机掏出来一看,没电,关机了。
到家时不知道几点,门一开,弟弟照旧从远处跑来,只是这次没像往常一样热情地扑上前,而是站在他三米外,摇尾巴的频率都比平常慢,显然还在为了之前的那一脚而心有余悸。
蒋超招手,低声道:“过来。”
弟弟小碎步上前,微微低着头,以示友好,蒋超伸手揉了揉它的头:“对不起啊。”
弟弟尾巴摇地快起来,跟在蒋超腿边往里走,经过客厅时,他看到茶几上放了几样不属于这里的东西,酒精,药水,纱布,还有口服消炎药。
原地顿了几秒,蒋超重新迈步,往主卧方向走,他洗了个澡,右手上干涸的血迹洗掉,露出一条长长的划痕,当时他握得太紧,虎口那里割地最深,水一冲,皮往两侧翻,里面的肉都清晰可见。
他从小混账,不服管教,越管越反,身边除了几个玩得好的朋友外,其余人见到他都绕路走。
蒋承霖有句话说得好,他就是坏。
在认识余柠之前,蒋超听到对自己最多的评价就是差,或者坏,他不以为意,为什么要乖?为什么要听话?奴才听话,牲口听话,没见哪个有好下场。
余柠是第一个敢直面骂他傻哔,骂他妈,骂他全家,骂他祖宗十八代的人,他也把本性体现的淋漓尽致,没管她是不是女生,修理就完事了。
两人对骂过,也对打过,再后来,余柠用行动告诉他,又傻哔又坏的人,是会遭报应的。
坐在沙发上抽烟,蒋超凭一己之力把周围几米内抽得像大闹天宫,原本弟弟趴在他脚边地毯上,后来熏得不行,自己起身回屋了。
余柠跟他说过,她小时候养过一只古牧,后来死了,当时他想等高考结束后买一只送给她,结果高考结束,蒋耀辉找到他,二话没说,先抽了他两记耳光,那两巴掌,蒋耀辉用了力气,蒋超耳鸣一个多月才好。
蒋耀辉告诉他,“你要再敢去找那个女孩子,我就送你去坐牢,哪怕让你在牢里过一辈子,也别给蒋家出去丢人现眼!”
烟灰缸里塞满了,蒋超也抽不动了,躺在沙发上,手臂横在额头前,闭着眼睛,他想睡觉,可脑子里一团浆糊,一会儿是余柠手臂上的疤,一会儿是付姿那张明显无措的脸。
还真他妈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