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长康死刑后被火化,按规矩会通知家属来领骨灰,但通知谁是个问题,现在付家还在,只不过不是付长康的付家,而是付阮的付家。
付阮肯定不会领,但蒋承霖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他承诺过付长康,一定会替他收尸。
蒋承霖找到消失许久的付婧,给了她一笔难以拒绝的‘收尸费’,因此付婧顶着目前付长康户口本上唯一一个活人的头衔,成功领到骨灰。
没用蒋承霖教,付婧拿到骨灰后,主动联系付长康生前仇家,听说她把骨灰分装成多个小袋子,仇家人手一份,见者所得。
老话说死要见尸,还得是全尸,这样全头全尾,来世才能做人。
付婧觉得付长康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配当人,一把扬了都是污染空气,分了好,哪一世都不会再有这个人。
拿着钱,付婧带着孙月芬和付兆安的骨灰离开岄州,具体去哪,没人在乎,付长康的付家已经没了。
封醒回岄州,私下跟付阮提过,他想给付兆深收个尸,付阮同意,一码归一码,付兆深骗她又想杀蒋承霖,但他也死了,封醒跟付兆深多年交情,人可以在生前站队,也可以在死后收尸。
可他们都没想到,付兆深早就申请了遗体捐献,其实付阮不是没想到,她只是忘记了。
很多年前,她跟付兆深偶尔聊到死亡的时候,付阮说:“我不怕死,活着陪我妈,死了见我爸,都不孤单。”
付兆深说:“等我十八岁,我会申请遗体捐赠,比起一把灰,我更想物尽所值。”
现在他终于说到做到了,某种意义上,这是他人生唯一的一次求仁得仁,有始有终。
蒋承彰被夜城警方抓获后,局内开始连番审讯,证据都摆在面前,可蒋承彰像是锯了嘴的葫芦,别说承认,他嘴都不张,只等着律师来。
律师确实来了,可同一时段,赵家也在紧急避险,赵友知明知这件事压不住,国内媒体已经大肆报道,蒋承彰想毫发无损的从里面出来,几乎不可能。
赵友知私下去了赵萍茹那里,赵萍茹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比赵友知年纪小不少,赵友知只是两鬓发白,她现在头发已经白了一半。
赵萍茹早就不哭了,两只眼睛像是被挖空的树干,只有轮廓在,里面一片腐败。
赵友知走到她床前,想开窗帘,赵萍茹靠坐在床上,拿着蒋承文的照片,低声道:“别开。”
赵友知收回手,坐在床对面的沙发上,屋内挡着窗帘,也没开灯,只有一扇敞开的门,透过外面洒入的阳光,但也只是那一道,两人都坐在昏暗当中。
赵友知沉默好半晌,不得不开口:“承彰出事儿了。”
靠在床头上的赵萍茹,置若罔闻,也不晓得听没听见。
赵友知没看赵萍茹的脸,也是发愁,沉声说:“承彰有把柄在付兆深手里,我之前劝他带你出国,他都答应了,是我大意了,我以为只要付兆深死,承彰就能保住,没想到付兆深还留了一手,他把承彰的所有罪证都发给警方,还发动舆论。”
“现在警方那里夏洁主管,承彰可能涉嫌绑架过她女儿,夏洁和门家肯定要死抓着不放,还有向家,我估计党家也会趁机在背后推波助澜,想看能不能从承彰这儿下手,找到我的软肋。”
房间里静谧无声,半晌,发呆地赵萍茹开口,声音不冷不热:“你想壁虎断尾。”
短短六个字,赵友知两腮明显一紧,他在暗自咬牙,几秒后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我叫人去查了,付兆深手里的证据十有八九都是真的,除了一些国外公司大笔资金交易的漏洞,还有承文…”
赵友知临时一顿,赵萍茹木讷的眼神突然有了反应,缓缓抬眼看向赵友知,她问:“承文?”
赵友知属实不想在赵萍茹心口上插刀,想了又想,他恨铁不成钢:“承彰看不惯承文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早年你把国外的公司交给承文打理,我就看出承彰不怎么高兴。”
“承文在国外惹事儿,你还让承彰去帮他善后,他心里能没有怨言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付长康的大儿子走到一起,两人私下里勾搭好多年,就连蒋承霖手里拿到的证据,现在看都是承彰故意让蒋承霖拿到的。”
赵萍茹面部表情麻木,呆呆地问:“为什么?”
赵友知从鼻子里叹气:“他早就想过杀承文,只是不想无缘无故,所以他借了蒋承霖的手,这样外面所有人都会觉得,是蒋承霖逼死的承文……包括你。”
所有话加起来,都没有最后这三个字狠,赵萍茹先是毫无反应,几秒后,五官开始微妙抖动,她颤着嘴唇却说不出一个字,唯有大滴大滴的眼泪,从枯涩的眼眶中蔓延。
赵萍茹手里还握着蒋承文的照片,某一刻,她发出嘶吼:“啊——!”
把蒋承文的照片死死的按在胸前,赵萍茹以为自己早就接受了失去蒋承文的事实,她也知道自己不会原谅蒋承彰,但她更知道,她恨蒋承霖,是蒋承霖逼她,他们一家三口才落得现在的境地。
可如今赵友知告诉她,不是蒋承霖逼的,是蒋承彰蓄谋已久,而致使他生出如此大逆不道心理的人,是她。
因为她的偏心,所以蒋承彰干脆除了让她偏心的那个人。
赵萍茹抱着蒋承文的照片,从声嘶力竭到绝望无声。
赵友知也很难过,可难过归难过,选择该做还得做。
他说:“承彰保不住了,想顺着他这个突破口攻击赵家的人都在加班加点儿,他挺不住多久,国外公司深究,你是背后人。”
暗自提气,赵友知干脆利落的决断:“承彰身上的问题,我争取让他判十五年以内,国外公司的事儿你一律担下来,不会超过十年。”
赵萍茹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要不是微弱起伏,像是死了。
赵友知坐在沙发上陪了她一会儿,奈何公务繁忙,不到十分钟就有电话打来,他起身,临走前轻轻拍了下赵萍茹的肩膀。
“要强了一辈子,该认输的时候就认输,你的确没有林泓希会管教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