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住这里吗?”
君似陌捧着一本诗经,不经意地问道。
他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至于师父的任务,他通知了自己的暗卫随便找了个理由由他代拿。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这么做,只是单纯地想呆在南宫子衿身边,想跟他说话。
这种感觉,似乎跟他师兄的,并不一样。
君似陌不知道,这就是留恋。就像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样,这一留恋,便造成他一世殇。
他们现在就住一竹屋里面。竹屋处在半山腰,周围竹木林立,环境清幽,远离世俗。的确是个苦读的好地方。只是,一人在这,未免太过寂寞。
“嗯。”南宫子衿整理好笔砚,纤长的手指拿着笔,蘸墨,淡淡地应声,随后便微微低下头。
细滑的笔在些许泛黄的纸张上划过,一笔一画,带动的,是他飘逸的宽袖。
君似陌是看过他的字的,不像他师兄的字般狂妄洒脱,笔画之间,坚韧有力,线条分明严肃,正如主人一般,淡漠。
见南宫子衿在聚精会神地写着,君似陌也不好意思打扰。他便像往常一样地去林子里面采摘今日食物,只是这一次,南宫子衿不在。
经过几天的相处,君似陌便知道南宫子衿是极为心细的。这里虽是郊外,人烟稀少,但,却不像其他地方那般死气沉沉。
他穿过片片竹林,竹林之后,是一片小小花圃。花圃虽小,品种却是极多。拒南宫子衿所言,他每出去一次,便会带些花种回来,来装饰这片竹林,这样看起来才不会单调到乏味。
花圃的旁边,便种了一些常食菜。虽然偶尔会有些兔子之类的动物来偷吃,但恐怕他们的爪子还没伸出,就已经被南宫子衿精心布置的陷阱给捕获了。于是,那一顿饭,可能有幸吃到荤食。然而,纵使粗茶淡饭,但君似陌却是吃得比宫中的山珍海味更有兴致。这其中的缘由,却是难解。可能,是想换种口味了,也有可能,是做饭的主体不同……
君似陌做在一旁的石墩上,悠闲地靠着身后的数,想象着平日南宫子衿照料着这片花圃的样子,伸出手,脸上洋溢着可以称之为幸福的表情,抚弄着眼前娇弱的花苞。
第一次,心灵释放到了深处,不带任何束缚,没有任何压力……
冬日暖阳,透过秘密竹林,一张素净却是倾城的脸,附上点点光斑,就像那半弯着的花枝,慵懒却又招人喜爱。
“君似陌……君似陌……”
白皙的手指在那张懒洋洋的脸上轻轻拍打,意欲将他唤醒。
君似陌声音沙哑的嗯了一声,摇了摇头,似乎很习惯地撒娇道:“师兄再让我睡会儿嘛……”
弱弱的声音,再加上他微微嘟起的红唇,让南宫子衿见了,一阵哑然,而后,耀眼的凤眸中竟涌现了一丝痛苦,逐渐地,又被仇恨所替代。
不知过了多久,南宫子衿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复看了旁边睡得正香的人一眼,苦笑,靠着旁边的一棵树,慢慢地坐在柔软的草地上,休憩。
谁知这时睡在旁边石墩上的君似陌突然翻了个身,他猝不及防,君似陌便翻身到了他身上。
似乎是磕到脚了,痛呼一声。君似陌这才朦胧地睁开眼,一双手还在胡乱地动来动去,知道看清身下的人后,才惊慌地要爬起来。
只是这一过程不太顺利,君似陌穿的是南宫子衿的袍子,在他身上有点长,平日里走路注意点就好了,但现在这种情况,显然没注意到那么多,于是刚站到一半的君似陌由于踩到衣角又摔了下去,没有浪漫的意外的唇碰唇,倒是响起某人的闷哼声。
君似陌弄好衣裳,赶紧起来,一脸歉意地看着南宫子衿红透了的鼻子以及……被自己狠狠坐下去的下半\/身满,紧张地问,“没…没事吧…”
南宫子衿白了他一眼,额角冒着冷汗,压抑着痛苦,难受地说,“你试试看……”
他一踩到衣裳,就被伤了两处。
君似陌难堪地摸摸下巴,他怎么会想到一摔下来下巴就磕到他鼻梁,然后还刚好不好地坐到那里……
“还……还能走吗?”
看着南宫子衿苍白的神色,君似陌同为男人,自然知道这滋味不好受。
一直在忍痛的南宫子衿此时也是暗中瞥着君似陌,在看到君似陌眼中浓浓的关心之后,竟有些恍惚,手不由自主地要碰上他就差没流泪的脸颊,却在半途中改变轨道,转而捏住他的下巴,逼他对视自己,邪笑,“若我就此不举,你将如何?”
不知为何,君似陌竟觉得他这笑有些狰狞,心底有股淡淡的不安之感。但很快,他就把它归结于自己的莽撞,紫眸对上那双上挑的凤眼,一片坦荡,“这是我造成的,自然由我负责。”
“如果,是你间接造成的呢?”
“我不会逃避责任。”
“很好,”南宫子衿突然站起来,笑着拉起君似陌,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一只手拨弄着他旁侧稍微凌乱的发丝,“你可别忘了你今天说的。”
君似陌点点头,低下头的他,没有看到南宫子衿笑中掩藏的冰冷,也没有注意到他语气中前所未有的认真,更不会想到这句话要他以后会付出多大代价。
高阳悄悄地移动,到了一个最高的高度。一阵微风吹过来,纤细的花枝摇摆,似是在为验证这个承诺一般。
“子衿,”自从两人熟悉后,君似陌便一直以“子衿”唤他。刚刚用完餐,君似陌就拉住要去练笔的南宫子衿,“子衿,我们说说话。”
南宫子衿熟悉地从书堆中翻出一本古老的书,当看到君似陌略有些哀怨的脸色之后,微微一愣,便放下书,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莞尔,“你说,我听着。”
“子衿,你为什么想要考取功名呢?是为了父母之望吗?”
自古以来,欲考取功名者,为钱,为名,为利,为国。前三者南宫子衿定是不屑的,若是为国,依照他的武功来看,要做一名武将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以这么说。”
短短的几个字,君似陌却体味出了不寻常的感情。他还不曾去想这是什么时,南宫子衿却又开始言语。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被仇人杀死了”,说到这里,那双眸子又再次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们临死前,告诉我,不论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一定要将仇人狠狠地踩在脚下,就是一丝的喘气机会,也不能给……”
说着说着,看着君似陌的他心底又燃烧起雄雄的仇恨之火。只是,又被他压下去了。
“子衿……”
君似陌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他。这种感觉,这种想要手刃仇人的感觉他也有过,他还记得,当初报完仇后狰狞的面目,已经不能用恐怖来形容了。
“所以,”南宫子衿冷笑着,“我必须足够强大。”
是啊,只有强大了,才有资格说报仇。才有资本去保障自己的所有物。这点,自君似陌记事起,他就已经懂得了。
“陌儿,”南宫子衿咬着牙,“这种感觉,你能理解吧……”
君似陌呆呆地看着他,久久在一声“陌儿”中不能回神,直到手中的竹筷滑出手中,他才胡乱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