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会小侠

且不提元真此时如何,展昭现下心系的便是蒋平与疯汉的去处,而自己缘何又被白衣搭救,千般谜团,一时倒是难解难分。

白衣谜样身份,更叫人触探不得。忆及那夜山林险遇,远远隐了的一角白衣,也不知是不是“他”,更不知是不是他。左右思忖,只觉自己想法荒唐,只待他日有缘相见,也好当面拜谢一求玄机。

正琢磨间,只听外面闹喳喳一片,间杂着大声吵嚷之声,哄哄然一团乱麻,一时竟掩了千杯尽醉温柔乡,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儿。

展昭谨慎,才待起身。却见绣青掀帘进来,端着吃食等物,见展昭神色,顺势便说:“不肖理会他们的,这些个吃干饭的护院,平日里像狗儿似的巴结讨好客人,又好仗势欺人,这回倒好,将刚买来不久的姑娘看丢了,活该!”

正说话间,一阵急嗵嗵敲门,绣青使了个眼色,展昭登时会意,闪身隐蔽之处。那绣青心中暗暗计较,转身便去开门,边不耐烦道:“这是干么!天要塌了还是怎地?!”

待那绣青开门来,展昭暗中探去,原是个男子,一色儿的灰褐短褂,此时杵在门口探头探脑向着屋内瞧。那绣青嗔道:“你们几个奴才将人看丢了,还有脸到处叫嚷搜人么,好不要脸。”

绣青既敢如此说话,自有底气缘由。这些个护院,干得这行营生,自是极会察言观色,献媚讨喜。眼前这位姑娘,自一年前被一位极是神秘的大金主包下后,连妈妈都紧着她,所以整个凤仪阁上上下下一干人等,无人敢招惹这位青姑娘。此番也是无奈。

这人上前作了个揖,仰起头来,两个眼珠骨碌碌乱转,嬉笑道:“姐姐莫恼,我们这不也是没法儿么,明明看得极紧,谁知那个小妖精很会做戏,原来竟是阳奉阴违。白日里还随着妈妈去那城东里慈云庵上香,回来时尚好端端地,适才叫她登台献演,方知人已不见,也不知是怎么的,真是见了鬼了。花费了这许多银钱栽培她,妈妈焉能心甘?我们也是奉命到处搜搜看看,好免妈妈责罚阿。”说罢,便欲进屋。

那绣青轻轻一笑,霎时粉黛嫣然,美不可言:“我这儿也是你们想进便进的么,你们可曾问过白爷?”护院哪见过这般笑容,霎时便软了心思。原来这绣青自被白衣定下后,便已不再接客,阁中上下对此一事,全然知晓。

这边厢展昭一听这个“白”字儿,心中竟突地一跳。此时却听那名护院假声哀道:“姑娘你可别提这个‘白’字,那小妞若是真自个儿逃了还好说,怕的便是白日里被那白恶贼瞄上,之后便装成客人将她诓了去啊。”

绣青一瞪眼方要言语,那护院儿立刻抢道:“姑娘别误会,此‘白’可非彼‘白’啊。姑娘你现在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管吃香喝辣。殊不知,近些日来,道上窜出个采花贼,极是恶劣,管他良家妇女,还是勾栏艺伶,只要合他心意,看中了,翻墙入室,掠了去便走。这人下手也忒狠,吃干抹净后,还得夺了那性命方休。短短时日,已然做下几起命案,连官府也奈他不得。也不知那贼是不是瞄上了咱们这阁子,啧……”话音越说越低,这护院边说边缩着脖子四下里看着,生怕那采花贼此时便在不远处窥探。

直听得展昭心头怒起,暗将双拳紧攥。心道,好个淫贼。忽地记起那夜自己被那少女误作淫贼,莫不就是此人?那白衣莫不也是为此而去?

绣青这边,却好似只听了个故事,接话说道:“若如此,只能说各人有各命,我倒不好难为你,免得到头来落个窝藏嫌疑,要搜便搜罢。”说得极是大声。

那护院又一作揖,便进了屋来,四下里看了看,并无甚么可疑,便也罢了,待出门之际,也为了讨好绣青,又低声说了句:“我劝姑娘近日里小心着些,那淫贼高来高去,功夫很是了得,而且胆子极肥,四处作案后,还留下名号,说他是锦毛鼠的徒弟,叫甚么冷面白狐……”

此时展昭悬身梁上,猛听得最后这句话,竟如遭五雷轰顶,气血上涌,险些跌落地上。想白玉堂一世英名百般爱惜,却不成想英雄消陨之后,竟招如此宵小图谋抹煞。

绣青回身掩门,笑着说了声:“找你的人去,我怕甚么。”待回头,见展昭飘然落下,身形竟微微一晃,想来是动了真气。心中不禁一紧,真不愿见公子图谋如此。

脸上却无事状,只抚了抚胸口顺气儿:“真怕这些狗儿搜出你来,还好你功夫好躲得快。”

展昭适才听那护院一言,登时气冲天灵,脑内轰然一片。正是那句,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绣青佯装展昭不知,便又将适才那事简单重复了一遍,最后咬牙切齿说道:“我们这些个弱女子,为求生计,酒色风尘里摸爬滚打佯装笑脸,已然苦甚。怎地还有这般恶人磋磨祸害,我只盼那贼人早日里落网。合该甚么样的师父,教出甚么样的徒弟……”

展昭兀自忍下一腔翻涌气血。原来两年前,白玉堂为他分忧,初探冲霄,欲求玄机,最终竟落得尸首全无。襄王事后更是放出话来,只说白玉堂江湖草莽年少气盛,欲破尽楼中机关,再取楼内珍宝,以示其能。却不成想,终是能为不济,竟被乱箭穿身烈焰焚尸。襄王借势暗中造势,一时间坊间市井,大肆宣扬。只说襄王大度容人,德器海量。那前尘过往,因着白玉堂之死也就一笔勾销全不计较,倒全了彼此名声。此事后来愈传愈邪,愈是失真。生生隐下许多的心酸与磨难,也隐下了展昭一番寂寞难言。

待月至中天,这风月场中仍是一派繁荣。展昭推说身体已无大碍,来日再来寻白衣大侠,辞别了绣青离了凤仪阁。

绣青自展昭离开,却自内悄悄栓了门,闪身屏风之后,掀开一大束樱兰花,转动白玉花瓶儿位置,只听吱嘎一声微响,竟是个暗门!

内里烛火辉煌,灿烂四壁。只一人负手而立,一袭银白素丝衣裳,趁着烛光看了,煞是耀目。绣青极是谦恭,俯身施礼,轻声言道:“属下全照公子的吩咐做了。”

那人微微转过头来,只不过二十多岁年纪,修眉明眸,眉宇间颇显气质出众。只点头说了声:“很好”。

绣青何等样人,掩身风月场所,混迹市井坊间,早便练就一身周全本事,人又灵慧谨慎,只退至一侧,静听交代,心中却也不住思忖。

自继任以来,公子本就清冷桀骜的性子更添阴郁,唯有白衣,始终是他倚重之人。绣青心中不禁感慨,若能被公子这样的人记挂在心,该是何等出众。自己又何尝不是抱着几分好奇猜忌的心态才接近试探于他,终是衷肠难诉愈陷愈深。

可是公子此番,为何要利用白衣如此施为……思来想去,终究是人心难测。

脑中恍现那日白衣神态言语,虽淡然一如往昔,却已难掩语中关切:“你好生照料他,留他于此地等我回来!”

难得见白衣为谁如此挂心,绣青禁不住担心。若他日相对,白衣知晓展昭被公子暗下狠手,这些个是是非非,又该如何解脱。

正自心中思量,却听那人说:“展昭此人,精明得紧,一旦计划不周,保不齐露出马脚,你要加倍小心。”

绣青一听公子命令,只能应道:“公子高明手段,属下有何忧惧。”

那人只打量了绣青面上神情,微微笑道:“说的不错,再是精明的人,也总有短处。重情之人,便要以情来对付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无情且决绝。只惊得绣青暗暗出了一身冷汗。

白衣行事坦荡,侠肝义胆。若他知晓公子竟有这般狠辣手段,又该如何处断……

虽已入夜时分,但天际月色撩人,加之南国暖土,芝兰丰草,美得恍似仙境。展昭沿路怔怔而行,全无半分赏玩心思。

又行了三五里,却见斜刺里一条小径蜿蜒而去,不疑有他,只道是通往慈云庵方向,便信步行去。周围房舍渐渐隐去,前方草木繁茂,郁葱葱一片,一时阻了视线脚程。

展昭停步敛息,正待思虑,却闻前方林木处隐隐异响,似是兵器交刃。道上械斗,江湖恩怨,本就不是甚么稀罕事儿,遂紧了脚步,闪身一处。

不多时,果见那两处身形,一前一后来得近了。借着天际光华,只见一人身形颀长,外罩粉湛湛一身纱衫,年纪不过二十左右。此时回转身来,执剑在胸,冲着随后之人咬牙道:“小子,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与我过不去,再要如此纠缠休怪我要了你的命!”连带着一张俊脸扭曲,神情极为骇人。

待离得近了,那随后紧跟之人也看得七七八八。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浓眉大眼,生得虎头虎脑,着一身青色布褂,手拎一根镔铁棍,很是精神。

虎头少年一听这话,反倒更来了气,抬手喝道:“你这恶贼,还敢说与我无冤无仇,你坏锦毛鼠名头,又害那许多女子性命,便是与我有仇!”

展昭一听,心中不禁一震,难不成这粉衣人便是那冷面白狐,看来这少年倒是极爱慕仰护白玉堂侠名。转念暗忖,还须静看后事如何再行判断。

白狐听到这少年如此一说,倒是阴恻恻笑了:“我道是甚么事儿,锦毛鼠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儿,怎说我坏他名声。那些个姑娘,哪个不是被逗弄得舒舒服服,小子要学,哥哥倒可免费教你。”气得虎头少年满面羞红,直跳脚,“呸!锦毛鼠侠名怎是你这淫贼能玷辱的,你给我受死来!”言罢,紧握镔铁棍便欲劈上迎面小人。

那粉衣服的脚下移动,右手擎剑划开剑式,左手却微有异样,只见那五指蜷入袖中,很是怪异,口中仍是坏道:“这几日来你便明里暗里寻我的麻烦,怎么着,你这一味纠缠是看上哥哥了不成,可惜哥哥不好你这口儿。”

到底年轻气盛,虎头少年心性憨直,怎受如此羞辱,大吼一声好不要脸,铁棍瞬时扫开,虎虎生风,周遭绿树枝桠尽数折断,扑簌簌落了一地!

两人不遑多言,兀自战在一处。

展昭暗暗为那少年捏了把汗,少年看来也是初出江湖,不谙道上凶险。展昭何等样人,业已看出粉衫人可能有诈。虽萍水相逢,但少年憨直性子却暗暗趁了南侠心意,决意助他。

两人斗了几十个回合,那虎头少年直将条镔铁棍使的犹如疾风劲舞,罡气迎面,招招皆攻白狐要害处,却也留了几分回旋余地,可见心性敦厚。

而那白狐自忖武功不差,与这少年一处,竟占不得半分便宜,心性本就阴邪,先暗暗怨恨自己当初只用心学了轻身功夫与暗器,于那正经武学皆无悟性,继而竟起了嫉妒之心。

展昭自暗处看了,端详这冷面白狐武功招数,总觉有些眼熟,与那虎头少年稳重持招相较,他闪转腾挪,身形更为灵便,宛如灵蛇。只是招招毒辣,剑剑直指虎头少年敏锐之处,意欲一剑毙命,手段极是无情歹毒。心中暗想此人所作所为,更是隐隐动气。

两人又斗了半晌,那冷面白狐心中有事,本就未料有今晚一节横生是非,原想三五招内将这麻烦小鬼断掉,不成想竟是个硬茬子,暗道再这般下去恐怕坏了大事,心中杀机早生,此番终是动了歹念。

只见他虚晃一招,闪身跳至一侧,离开那虎头少年五六步开外,与此同时,左手一抖,瞬间,几道银线竟如闪电般射了过去!

少年初时尚不疑有他,还待乘胜追击,哪成想对方竟有如此阴毒暗算,大惊之下,心叫:“完了完了,今天是要死在这龟孙子手底下了,果是要下地府去陪五叔了。”双眼一闭,竟等受死。

原来这少年是谁,竟是那四鼠遁隐江湖之后,彻地鼠韩彰因机缘巧合,认下的义子干儿,唤名韩天锦。因这两年被送上山去精进,前些时日下得山来,还未待去寻义父叔伯们,竟听闻有宵小打着五叔的旗号四处招摇,气儿便不打一处来。

虽自己并未亲见这位五叔父,但其侠肝义胆,哪个不夸,谁人不赞,心中自尊了他是英雄。于是,便卯上了心劲儿欲寻这厮理论一番,也是机缘巧合,适夜落脚一道观时,无意中竟听到这淫贼与他人饮酒作乐,这才发生了适才一幕。

展昭与四鼠分别已逾两年,怎知这些个故事因由,这回初会,倒真是缘分。

韩天锦本来闭目等死,此时耳畔听闻一阵叮叮当当磕碰之声,睁眼看来,才知那些个毒针都已被磕碰在地,几枚袖箭杂在其中,映着月光,蓝铮铮地闪着寒光。而对面白狐,面色难看之极。回身向着展昭隐身处喝道:“有种的,便出来,叫小爷看你是何模样!”

韩天锦也扭头看去,只见三丈外一棵古树之后,转出一袭人影,踏着斑驳月光迎面而来。待离得近了,方见其容颜如玉,气质清华出众,转念一想,便是他适才救了自己,心中登时生出几分好感。

那人来至韩天锦身侧,微微一笑,很是温和,还未待韩天锦搭话,只听白狐喝道:“好啊,小子,原来还有帮手。”言罢,抬眼上上下下打量面前之人,竟是坏笑道:“喂,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

展昭收起笑容,冷冷言道:“你暗下黑手,又算甚么。对你,何须以英雄手段。”一句话将粉衫人噎得登时哑口无言。

再度开口,却是阴沉沉笑道:“是么,你倒是与那小鬼不同,有些意思。小爷我喜欢,改日找你好好玩儿玩儿。”

韩天锦一听,怒由心起,虎身便冲了过去,“好个淫贼,好不要脸!”

展昭心急这孩子再度中计,情急之下,忙展臂拦住,直气得韩天锦胸口起伏,抬眼看着展昭,不明所以。

那白狐一看,以为二人露怯,更是惹怒道:“怎么着,敢不敢来,有种的,赏你会会我师父,他那手段,保证叫你欲仙欲死……”

展昭不听则已,一听之下,想起他抹煞白玉堂侠名,又坏他人性命,心头怒起,虽知现下证据不足,为白玉堂,也要教训他一番。

想来,便立定身形,向白狐言道:“五招之内你若输了,去叫你真正的师父来,休来辱他人名声!”

白狐见这人全然未将自己放在眼里,向来自恃甚高,不想,先是挫于韩天锦,这番又被一手无寸铁之人轻看,心一横,咬牙道:“那可说好了,生死不顾,他不能帮手!”言罢一指韩天锦。

展昭微微点头,急得韩天锦没法儿,只叫道不成。展昭示意他一旁站了。不知为何,韩天锦倒听展昭的话,心里虽急,还是提着铁棍一旁站定。

待二人划开架势,白狐不容展昭有喘息之机,纵身欺上,长剑一指,直递展昭咽喉。展昭兀自立身不动,待剑光一闪,迅疾偏头闪过,剑指并上,恰是弹在剑身,一时间,剑气龙吟,傲哮不止。展昭只笑道:“剑是好剑,可惜你却配它不上。”这是那日疯汉相剑之言,展昭竟默默记下,今日倒算是活学活用,气得白狐咬牙跺脚。

韩天锦自一旁观战,初时尚为展昭捏了把冷汗,后来越看越奇,越看越赞。这人身形宛似蛟龙游舞,裹身点点剑光之中,左旋右转有余,沉稳轻灵随心。招招似不经心,却式式暗藏变数,竟能于寻常解数中随意变化巧招。直看得小武痴连连叫好。

再是三招,白狐额头早已热汗淋漓,心中躁气陡生。情知斗这人不过,心中暗下主意,只虚晃了一招,大叫道:“有种的,便去会会我师父本事,叫你知道知道锦毛鼠的厉……哎呦!”话尚未说完,竟发出一声惨叫,凄厉入耳!

韩天锦只觉眼前一闪,原来展昭身形迅疾,竟快似闪电,并起剑指生生截断了白狐右臂筋脉!

展昭兀自立定身形,眼中凛凛,见白狐面如焦土,汗如雨下,只淡淡说道:“休再辱及锦毛鼠名声,他之侠名,皓如日月,岂容你拿来诓骗盗欺!今日废你一臂,望你好自为之。”

韩天锦心中一跳,似是被展昭适才举动震撼,忙迎上来,想也未想,便道:“大哥,就这么放他走么?未免太便宜他!”

这声大哥来得突然,叫得却亲切,待日后聚在一处,兄弟们常拿此事打趣韩天锦,说他乱足了叔伯辈分,占尽了南侠便宜。

展昭只颔首示意,只说自有分寸。那白狐虚扶右臂,忍痛看向展昭,眼神犹如毒蝎一般:“好,你等着瞧,我师父定会替我报这断臂之仇!”

展昭一笑:“若你师父行事大度侠义,知今日一事,定会谢我替他教训徒弟。”

“好,很好,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展昭方要言语,韩天锦抢在前头,叫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韩天锦,淫贼还不快滚!”展昭本欲拦阻,却是未拦住。暗忖这韩天锦倒是心地憨厚,不欲为自己招祸,全然拦在他一人身上。

眼见那白狐奔入林中,展昭调和真元,暗自松了口气。韩天锦过来,一躬到地:“多谢救命之恩,韩天锦感激不尽,敢问恩公高姓大名?”

二人初会,展昭不知此乃韩彰义子,韩天锦亦不知眼前人竟是五叔情义至交。却仍是对了心性儿,甚是投缘。

展昭伸手将他托起,韩天锦看他眼睛,映明月入眸,何其光华,一时竟呆了。初感他出手相助,相救性命。又感他为护五叔侠名,其心切切,尤胜自己。再感他君子风度,当之英雄。便暗生了一份心思,有心延揽他同去拜会自己叔伯兄弟,进而结交英雄。却不成想展昭此时正为寻找蒋平忧心,而蒋平此时,却别有隐情。真是因缘巧合,缘劫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