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突地一跳,映着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待听到欢喜寺一节,疯子转头瞧向展昭那双星眸,趁着烛光,恩公视若珍宝的画中仙人宛在眼前,只此番这音容眉眼较之画上,更为温和。忽地忆起与恩公一地共处那段模糊光景,一时间,魔魔怔怔,口中不禁叨念出声儿:“是了,恩公说过这话儿,欢喜偏向苦中求……偏向……”
展昭大吃一惊,他怎知晓白玉堂与自己这番表心密语。
万事随缘,由心而已,他白玉堂秉了此话真谛,确是率性施为。
欢喜偏向苦中寻得,亦是他白玉堂一心所向,执意追求。
怎么着都是这白老鼠有理,生时如此,死后……亦然。才成全了这份绝然于世的痴情。还留下这半幅偈语与众人参详不得。
两年瀚海逐浪,此番风云变幻,单单这几日来际遇交叠,南侠早已做好最坏打算,反倒更见沉稳,唯独提到他,仍难淡然如初。
展昭定了定心思,只温声问道:“你一时说你恩公已不在世,一时又言他尚在人间,可是他遇到甚么危难,叫你携了这密信儿去求助?”
见众人眼中殷切,那疯子忽地悲戚起来,“是我害了恩公,我害了他……我,我只记得那时中了毒,恩公为救我性命,竟为我吸毒疗伤,那时他本就剩了半条命……我亏欠恩公……”
蒋平见他说话不再如往昔般疯疯癫癫,不禁心中大喜,只盼他能忆起当年惊天往事。
待听到老兄弟为他吸毒疗伤竟然不顾性命,心里那个难受,痴痴说道:“倒是合他性子,认定的兄弟朋友,总能舍命相陪……”
一时失态,蒋平忙止了话势,暗自埋怨,只怕这句话再揭展昭心中痛处。
见展昭只敛眸沉吟,也不知心里想些甚么。
展昭确是心中酸楚难言。是了,这便是那锦毛鼠行事为人,为朋友为兄弟,两肋插刀绝不皱眉。为知己为情义,一切可抛从不言悔。如此至情至性,才叫人……难以忘怀。
蒋平偏头叹了口气,继续问那疯子:“你且莫自责,他不会怪你。你只好好想想,看还能记起些甚么来。”
疯子竭力想了,却又是一片空白,兀自摇了摇头。
看来他当年受这奇毒影响,竟坏了脑子。蒋平一想到这儿,不禁心中发寒,好一阵难受,那老五他……
韩天锦见叔叔们一个个神色沉重,心里也替白五叔难过,怎地如此侠骨英雄,偏尝尽苦楚不得善终。难道这便是自己雀跃欲入的江湖?既如此,五叔为何还说欢喜?
抬手拉了蒋四爷衣袖:“既然欢喜这般难求,五叔他为甚么还要求呢?”
四爷看着这半大孩子似懂非懂的模样,也难与他说清,便借机岔开话头,向展昭言道:“你方才说到欢喜寺,往十里山方向,却真有一座,几年前香火也算鼎盛,只这一二年来冷清了。”
展昭略略一顿,向着蒋平,言尽所想:“不瞒四哥,小弟确是想今夜一探慈云庵,探探白狐背后势力。”
见蒋平目不转睛看着,便低头言道:“那欢喜寺……恐是小弟多虑。只是当年听……他言及,说这寺名儿合他心思,倒与那题字应景,便也想探了去。”
蒋平听罢,心中那个猜测做了实,却故意板起脸来:“适才不是说过,你毒伤初愈,不易动武,甚么时候能改改你这性子?”一句话使得南侠脸一红,心头一怔,这话儿,白玉堂曾无数次叨念过自己。
见蒋平再三阻拦自己,似是有甚么隐情,便看他如何交托,便言道:“四哥可是已有妙计在心?”
都是聪明人,蒋平微微点了点头,“妙计谈不上,只是有一事,犹如芒刺在喉,想找人合计合计,若得你周全,或可稳妥。”
“四哥但讲无妨,小弟定竭力周全。”
蒋四爷一听这话儿,先前顾虑全无,便将这事儿和盘托出。
原来,自今年年初,那襄王府上闹出了几件大事儿,襄王寿诞,纳入了多名美女,却不成想竟有红粉杀手混迹其中,几次刺王杀驾,害得襄王正妃元妃遭受惊吓,重病不起,药石枉然,说是中了邪法。
元妃乃是先皇赐婚,身后势力也庞大,襄王甚是看重,便四处招人驱邪作法,还找了个托词,说今年年景不好,襄阳恐有祸事,为了黎民百姓消灾解难,方才有了这千道会。
蒋平一声冷哼,弄得这么大个动静,四下里散播谣言,美其名曰是为黎民祈福,为元妃续命,实则是为了培固势力,拉拢绿林人士。这襄阳地界儿所有道观云庵,众多道士姑子,皆为了操持这场盛大法事,卯上了劲。
这些个事,展昭来襄阳前,已自仁宗处知晓了大概,想来当今天子早已居高望远,操控运筹,却又偏偏不点破玄机。展昭心中念头一起,直感后背发凉,真是帝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自己尚且如此,大人那边居庙堂之高,又该如何。
此时听蒋泽长继而言道:“前几天,观内几位道兄皆被召去那白云观,只待今明交界,子时开坛。因此这道观现下,不纳香客,只留我一人守着。想必那慈云庵亦是如此,你去了也是白搭。”
展昭心细,一听这话,想到适才自绣青处听到的那番话,言及那凤仪阁老鸨白日里还去了慈云庵上香方才招惹上白狐一事,心中疑虑更甚,莫不是……假的?只待去验一验便知。
蒋平抬眼瞅了在座众人,向着展昭悠悠道:“那白云观乃是襄阳地界最鼎盛的,既是为襄王开坛,想必奸王这回必定亲往。两年来,寻求老五生死之谜,兄弟们屡屡难得其法,襄王老贼谨慎,更是难近其身。这回大好时机,我想探一探。你看如何?”
展昭心下佩服这蒋泽长心机施为,为寻良机隐忍至今,这道士倒真做得对了。他若成事,与公与私,全在成全相助自己,不禁合意。
心中一暖,便接口道:“四哥心计,小弟佩服,四哥是想借助身份,混入襄王府去。但你一人前去,未免冒险。”
蒋平扭头,似是看穿了他心思,摇头:“你却不成。”
南侠一急,“那四哥可有人选?”
蒋平叹了口气,“这便是我为难之处,大哥二哥不能及时赶来,惟有那憨楞三哥,倒已然在路上,现下恐是快到了罢。”
还未待展昭如何,小英雄倒是欣喜万分,早便听四叔说过叔伯们会相聚,现下想到那两年未见的三叔,不禁乐道:“三叔要来啦,太好啦!”
蒋平心中一苦,这孩子倒高兴,届时见了面,那直肠子还不定会说出甚么伤人的话来。
那灯烛陡地又一跳,果见展昭垂首,一丝落寞似有似无。
几人又聊了半晌,蒋平偏是咬死了不许展昭前往,计较来去,只先嘱了疯子回去休息。
待月落星稀,天际一抹银白初现,余下三人知晓三爷将至,更无一点睡意。
正对坐之际,只闻一声悠鸣,远远而来,蒋平叔侄俩个齐齐喜道:来了!
蒋道爷登时起身迎了出去。只听小英雄乐道:“展叔,这下好啦,三叔也来啦”。南侠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不一会儿,那谈话声伴着脚步来至,手打帘栊,正是蒋平伴着自家三哥徐庆入内。
两年未见,徐三爷倒是一如往昔,只是两鬓平添了银发,展昭心中不禁黯然。
韩天锦一个高蹦过去,“三叔,侄儿拜见三叔!”
那徐庆看到这么好的侄男,眼圈儿一红,搂了肩膀,连连喜道:“好,好孩子!你那干老儿赶明见了你,还不得乐坏咯!”
蒋平此时轻轻咳嗽,示意徐庆与展昭相见。徐庆却置若罔闻,仍旧扳着韩天锦的肩膀上下仔细打量了,“我说,天锦啊,你这两年山上修行,虽是大有进步,但那脾气却不知改得如何了,毛躁躁的,可不能跟你五叔一般,脑袋一热,啥都不顾。”
蒋平赶紧扯他袖子,示意他别再说,果见展昭身子一震,心里一声哀叹,怕甚么来甚么,谁说憨人不记仇,若说记仇,数他记得深。
只见展昭上前施礼:“徐……三哥,一别经年,近来尚好?”声音清润,却难掩黯哑。
那徐庆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回身扯了兄弟侄男落座,只将个展昭晾在一边。还是四爷救场儿,示意展昭一并坐了。
见展昭神色间一抹怅然再度凝聚眉间,四爷心里说不清是个甚么滋味儿,昔日隔阂,确也不是说去便去得的,尤其是对这直肠子人。
徐三爷便拉了侄男谈天儿,蒋平几次三番打断,三爷方才撂下话头,看着自家兄弟,故意大声问道:“老四,有事儿说事儿,你咳嗽个甚么劲儿。”
蒋平倒真被这话给磕住了,一时语塞。
韩天锦天真烂漫,见着三叔,心里高兴,也想显摆,见三叔爱听,便兀自将自己那番酣战白狐的“壮举”也说了。待说到展昭相救自己,自己急中生智,透了名号与那白狐知晓,又返过来解了展昭危急。还盼三叔夸他机智,谁知,只见三叔神色越来越不对,也不知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徐三爷猛地一敲他脑袋,疼的小英雄一呲牙。
徐庆气不打一处来,训斥道:“你五叔侠名自在人心,要护也是叔伯们来护,你个毛孩子瞎伸甚么手。这倒也罢了,你还瞎逞能,背下隐祸,若届时那恶贼回来寻仇,你岂不是白白替人去死?!”
韩天锦一愣,没明白三叔这话,还强道:“甚么叫‘白白替人去死’,侄子功夫有那么差么,再说啦,能为展叔分担,我高兴还来不及——”
话还未说完,徐庆眼睛一瞪:“为他分忧?你怎地跟你五叔一个样儿!”一句话出口,登时便有些后悔。只是……老五之事,早成心中沉痛,真是怕这些个小辈儿步他后尘,心中郁结,冲口便说了出来。
蒋平哪里料到会有这句,想拦也晚了,忙看向展昭,只见他脸色难看,身子僵直,却一言不发。
蒋平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忙向着徐庆言道:“三哥,天锦做得没错儿,换做你我,也会如此。只是,我与你说的那事儿,还真得再合计合计。”
徐庆得了台阶,便说:“还有甚么可犹豫的,得了这么大好的机会,再不动手更待何时。”
蒋平早料到他会如此,也正是自己心中担忧之处,方待言语,只听展昭开口说道:“三哥,可否听我一言?”
徐庆虽粗豪执拗,倒也不是个混人,闷声应道:“你有甚么话。”
见徐庆应了自己,展昭竟是心中一喜,待沉石落地,方觉喉中竟有一丝腥甜。
徐庆适才那话,实为兄弟子侄焦心,确也说得无错。南侠定了定心神,再瞧向现下闷声不响的徐三爷,映着烛光,鬓间霜白更显苍深,不禁叹息。
只恳切言道:“小弟适才与四哥谈及,这回密探襄王府,事关重大,还须仔细斟酌方为稳妥。”
五鼠兄弟情深,奉的正是那句:一贵一贱,交情乃见,一死一生,乃见交情。尤其这位徐三爷,极是亲厚老兄弟,更有穿堂过屋,托妻寄子的情义。两年来潜伏隐忍,为的就是等待时机收集襄王罪证情报,好为老兄弟报仇,岂会轻易放弃,失了此番大好机会?
展昭心如明镜,孰是孰非,只能留待后叙,此番如何运筹,全待自己竭力周全,丝毫马虎不得。
那徐庆抬眼瞅了,见他并无丝毫愠恼,仍言语有礼,气敬谦和,那原本压着的满腹怨闷反倒来了劲儿。
老兄弟冲霄殒命后,本想着单以老五对他那份拳拳情意,他也总该有为友报仇的心思。谁知,倏然两载,这人竟毫无举动,只闷声不吭,仍是值守开封府,擎剑立朝堂。此番他到襄阳,又是为“公事”而来,徐三爷这股子恼气闷气正好借着了好机会。
“展昭,你这回拦阻于咱,是何道理?你行你的张良计,咱爬咱的过墙梯,谁也求不着谁,谁也甭碍着谁!”
这话说得可不轻,蒋平一听,心里思忖着三哥哪里真憨,直直是粗中有细,细里还藏针,扎得人生疼哪。待明儿个良子长起来,还不定多少个心眼儿呢。再看向展昭,果是脸色煞白,薄唇欲张却无言。
忙忙接过话头,冲着徐庆拦道:“三哥,展昭说得没错儿,这回能得着这么个大好机会,确是苍天有眼。但就现下情势只凭你我而言,尚显力量单弱,不足以成事。若此举稍有闪失,莫说无法替老五报仇,反倒会弄巧成拙全盘皆输。”
徐庆转眼瞧着蒋平,将手一拍桌子:“老四,你是不是道士做久了,胆子也随着小了,怎地如此瞻前顾后。咱为这事儿留心久甚,又有人策应,你怕他作甚。”
徐庆是个粗人,但不是个短见识的。只是五鼠结义来,驰骋纵横江湖,久历武林烽烟,只管傲笑红尘行侠仗义,且随心由性自在惯了,自然不似展昭那般处处谨慎力保周全。
蒋平叹了口气,看了眼一旁展昭,只说道:“说到策应,我担心的便是这一节骨,他父子二人虽蒙你我恩惠,无奈身处襄王府日久,虽有心搭了内线,但思来想去,总觉不够妥帖。”
蒋平此时谈及的便是试刀大会上与之相伴之人。
此事说来,也算天有定数,雷成老父雷振,月余前遭难,险被歹人所害,方巧得蒋平搭救,才得以活命至今,于是便念了这份恩情。老人膝下双子,一唤雷英,小儿雷成。雷英本是落难弃孤,八九岁上捡了,长至十几岁便离家四处游历闯荡,渐渐地,道上也混出些名气,人送绰号“震八方”,后来竟投了襄王府上。与养父小弟,亲情寡淡,倒还念着一份恩义。
正是父子俩个赶来投奔雷英,遇着歹人方才得以结识蒋平。
震八方雷英为人圆融,行事凌厉,很得襄王心思,被襄王提拔,随护府内。而这雷成,为人憨厚重情,心性不差,受了大哥恩惠,现下也在王府谋了个差事。
只是雷英与兄弟刻意保持疏远,为的是免于他人口实,雷英也曾告诫,这襄王府内,众多好手幕僚,各个争权夺势,邀功请赏,都在力夺智锋宝座,襄王之下,人人须防,事事谨慎,片刻不得松懈。
蒋平知晓事情原委后,心中委实思虑过甚,若是搭了雷成这股线儿,与那雷英得以内外呼应,何愁大事不成?只是,现下虽雷成一心相助自己,雷英那边却晦暗不明,一时无法下手谋求。这么些个繁繁杂杂,叫个四爷如何向那直楞肠子言明道尽。这正是四爷心头鲠刺,要与展昭谋略的,也正是此一节。
展昭自是领悟蒋平顾虑何在,听二人谈及至此,更定主意,便温声道:“听两位兄长所议,确是好计,此举若成,不但白兄大仇得报,还可泄了襄王秘辛。此番官家着我来此,彻查的也是襄王异动,兄弟们既然谋求一事,何不联手?于公于私,全全大义。只不过,正如四哥适才所言,雷英境地晦明难测,未可尽信,小弟倒有补策应对。”
当下便将自己近日打算说出,他原想,待与元真会合后,私下里先去谋那旋风剑古剑相助,于公,再去访武昌知府一探虚实再举良方。如此,蒋平于内,展昭在外,先由蒋平细心周旋探查,再合众人之力全权施为,联手相契,疏细有致,方为上策。
蒋平心下佩服得紧,连徐三爷也不禁暗暗叫好,这人果然心智了得,句句到点,令人信服。只是听到展昭要调动官府势力,心里却又思忖开了。
蒋四爷听了,却暗暗合了心意。待听到那丐帮护法云中子古剑的名号,心里更是一亮。不禁拍手接茬儿说道:“妙极!只你担忧古剑与你曾有过节恐不肯相助一事,倒大可放心。老五生前,与他颇有相惜之情。他虽一向孤高,但此番,若丐门也牵扯其中,于情于理,他必不会袖手旁观。这事儿交由我来牵头儿。”
展昭点头称是,心中不禁黯然,三年前江州西凉国皇姑潜伏境内意图作乱一案得以告破,全赖有白玉堂与古剑相助。待白玉堂身死后,那古剑何尝不怨他为了公义摒了情意,加之丐门本与官府相左,方才疏远了。
徐庆看向下垂手这两人,却冷不防说了句:“你俩这一唱一和倒是得恰,主意是不赖,可惜官府那帮靠不靠得住就难说,届时里外通杀,坏了好事。这样的亏,吃得多了。”
展昭听罢,心里一凉,说来言去,徐庆仍是对自己防范未去。兄弟为情,朋友重义,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只这官职加身,却不能如他一般快意恩仇。纵是如此,男儿血性仍在,不禁决然道:“三哥只管放心,小弟自行外应,全力相助几位兄长。小弟以命相誓,定竭力周全到底。”
徐庆看他眸中坚毅,犹胜往昔,以命立誓,更显决绝,心中不禁一动,一时思绪万千,也想不出甚么话反驳。
蒋平见三哥话锋见软,心里也喜,时机将至,便回身促了天锦去收拾,待那孩子去了,便笑说了句:“此事若成,还得借助天锦一臂之力。”
见徐庆与展昭两个皆是面露惊疑,蒋平只笑笑:“三哥,你忘性倒大,莫不是忘了两年前我们天锦与侠儿那婚约?齐老前辈日前来了这里,本想过几日携天锦登门拜会,看来此番是要提前叨扰她老人家好梦了。”
徐庆一拍脑门儿,“噢,若得了她老人家相助,那可真是妥妥当当!”
蒋平顿了一顿,向着展昭言道:“一会儿你也随着一块儿去,待我将这话头搭上,后续如何,全待靠你周全。”
原来,四鼠这两年来,经历了许多事儿,尤其是蒋四爷,颇有奇缘。因与二哥两个送天锦上山学艺,机缘巧合之下,竟与那人送绰号“丐婆散仙”的齐太化相遇,甚是投契。齐太化乃是这中八门中丐门一派的绝顶高手,闲云野鹤般人物。
老人家一身武功医术,很是了得,当下便传了医术与他。蒋平悟性本就极高,用心揣摩了,两年来悉加运化,那医术不知比世间俗医高出多少。老人有一孙女儿,只比天锦大了一岁,名唤志灵侠。因老人家爱天锦那孩子心底宅厚,便定下了这桩亲事。
展昭听罢,不禁感概,两年光景,兄弟间竟发生这多际遇故事。蒋平何等心细,自适才三哥与他为难时,便知这人恐又牵动情肠,犯了内伤,心里着实替他难受,无奈左右两个都不是外人,只能暗中施巧。
现下得了机会,看展昭神色凝重似有所思,便说:“照你所说,你已及时运功逼出毒素。我适才切脉也并无大不妥,只是断你脉中一丝浊力升沉,或是真力未复缘故。只恐我医术不精,待给她老人家瞧瞧,也好叫人放心。”
此语一出,南侠只觉胸中一热,说了句:“多谢四哥,这些个小伤早已无碍。”
蒋平一拧眉毛:“又来了,有碍无碍,你自个儿清楚!”
展昭忙垂首道谢:“谢四哥关照,小弟感念在心。”
蒋平一摆手:“要谢,便留着这个谢字去游说打动那齐老前辈罢,若说得动她,以她之身份影响,定能使得古剑从中帮忙。”
徐庆现下方知展昭毒伤初愈真力不济,难怪脸色苍白,只适才自己那一番言语猛呛,倒真是不该了,便瓮声言道:“老三,咱早些个出发罢,也好路上慢行,不至疾奔忙碌。”
展昭听出那话外之意,乃是对自己关切照顾,两年来,如鲠在喉那般沉重滋味,此番竟有荡然远离之感,说到底,还是这个情字,误也是它成也是它。
只向着二人回道:“两位兄长不必为小弟牵绊,依原行事便好。”
徐庆站起身来,边向后堂走,嘴上还是不服软,却说道:“哪个有暇顾及你,只恐遇到那‘幽冥天子’,被你拖了后腿,谁也跑不了。”
“幽冥天子?”展昭立身看向蒋平,担忧之事再度浮卷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