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童音伴着腥臭之气愈发近了,忽听林间沙沙异响,众人皆是一凛,凝神看去,却只见点点诡异幽光影影绰绰。
晓天星脑门见汗,暗暗提元运气:“旁门左道,拙劣不堪,真是阴损!”
龙虎门,挟百兽之威能,伤人命于无形,江湖闻风丧胆。本已遭灭门之劫,但此番又借异教死灰复燃,定要掀起一番血雨腥风!
徐庆按捺不住,大喝道:“有种给我出来,装神弄鬼算甚么本事?!”
声音借着雄浑内力在山林间回荡,直震得林鸟簌簌四散!
“咯咯……”
一阵阴森诡极的怪声忽地传来,众人忽感内息一滞,只觉气血翻腾。
那声音虚虚实实,忽远忽近,更添奇诡。
徐庆压住翻腾内息,竟欲冲向林中,吼道:“给我滚出来,看爷爷锤爆你的狗头!”
展昭大惊,喝道:“三哥,小心着了他的道!”
话音才落,箫声又起,杀机毕露。
“嗷——”
一声凄厉兽吼,裹挟腥臭之气,身形之快,快不及防,直奔展昭与晓天星所站方位而来!
晓天星才要凝神对战,忽被展昭一掌推至阵中,心下大骇,暗道:“完了完了!”
突然之变,众人猝不及防,哪还来得及回护于他?!
展昭暗自咬牙,向着疾来绿光,扬手起剑,剑锋带出一片寒凉!
剑锋过处,那兽吼戛然而止。众人凝神望去,地上哪有甚么野兽尸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突然之举,众人都捏着一把冷汗,但眼下情形更叫人心生惊疑。
江宁婆婆瞬息明白过来,“好一个幻术阵法,这分明是要耗得我们气尽力竭才肯罢休!”
晓天星亦是江湖老手,眼下虽亦明了,仍冲着展昭吼道:“你方才太冒险了,若真是毒狼野兽,你一身伤病,岂不是送死么?!”
展昭方才的大胆之举,着实令人心惊不已,但眼下情势迫人,也无法与他计较。
展昭心中暗道抱歉,却错身来至阵中,道:“这幻术阵法我两年前曾见识过,愈是运气抵挡愈是易受控制!这邪术意在耗尽大家元功,但眼下却于我无用,是以我能勘破虚实。眼下众位须齐心协力发挥彼此长处以待援兵,各自小心罢!”
展昭现下元功未复,虽暂失功体,却不受这邪音幻术所制,竟得了破解契机。
白衣见他居于阵中,倒也放下了几分悬心。瞬息,只觉异风扑面,白衣凝神静气,一剑劈中了袭来野兽的脑袋!
众人彼此信任,这番知晓了幻术短处,自是能够沉着应战。
战复战,杀复杀,白衣古剑彼此配合连连挥剑,将袭来的数十条毒蛇悉数斩断,而徐庆元真也因为击杀了几头恶狼而溅得满身鲜血!
在这虚实交错间,众人因得了展昭居中调度,自是省了不少气力。但野兽毒虫受箫声驱使,不断向众人发起攻击,令人几无脱身之机!
“咯咯……”
怪声接连响起,催动野兽邪虫掀起又一轮夺命攻势!
展昭居于阵中,除却勘破虚实,亦是凝神寻找怪声所在。
但见密林之中,怪声出处,一点绿光始终未有移动。展昭心道,这莫不是五毒阵阵眼所在?
白衣元功最劲,自是成为对阵主力,但他心牵展昭,仍不时回护,见他似有所得,心下一动,问道:“你发现了甚么?”
展昭旋身贴近白衣,将方才观察所得告与他听,但见白衣眼神一变,惊道:“你……?!”
白衣主意打定,虽见展昭颇为担忧,但情知刻不容缓,为救众人脱险,他必须一试,“你若信我,稳住此处,看我如何破他阵眼!”
展昭尚未及说话,只见他凌空跃起,身形如电,已然向着暗林中那闪烁幽光而去!
“啊——!”
众人被他突然举动骇得惊呼出声。
但见一道白色光影没入林间,忽地,箫声骤停,怪声偃息。
众人只感心悬一线,惊愕尚不及反应,却猛听一声轰然巨响,白衣没身处,瞬时腾起一股土雾浓烟!
众人被激得气血翻腾,展昭眼前一黑,心中大恸,冲口叫道:“白玉堂?!”
这一刻,众人再也顾不得甚么幻术阵法,再也顾不得性命交关,皆是发疯一般冲了过去。
此时土雾散尽,众人才见前方林中,竟是一顶诡轿,只是幔帘委地,无法看清轿中情形,而白衣背对众人,手执长剑,兀自立身不动。身边还有几头野兽残尸。
“白玉堂……?”
一声阴恻恻的探问自轿中幽幽传来,直叫人背后生寒,只觉鬼气森然。
“白玉堂……?好啊……好啊,呵呵……”
那笑声自林间激荡,竟透着说不出的压抑恐怖。
众人见白衣非但没事,竟还破了对方阵眼,心下稍松,但闻听轿众人此番言语,心头又添惊惧。
白衣暗运真元静待时机,口中却冷冷道:“龙虎门之事,是白某所为,你若报仇,白某奉陪到底!”
“报仇?杀了你么?不……不,你不能死,我怎么舍得让你死……呵呵呵……”
这轿中人一番话语,在众人听来全是“疯言疯语”,只觉既诡异又可怖。
晓天星咬牙道:“你这个臭屁门,好不要脸!”
白衣借机凝神看去,却甚么也看不清楚。但闻他话中暗藏玄机,心里一动,沉着应道:“既然如此,我跟你走,你放他们走。”
众人谁能想到他如此,徐庆吼道:“你疯了么?!”
轿中人笑道:“跟我谈条件?只可惜……他们迟早都要死!”
话音方落,众人只觉四周地底异动,江宁婆婆大惊失色,“不好!地下还有埋伏!”忙回身护住展昭。
白衣此时已是怒上眉山,饶是他暗自提防,仍未想到还有此节。想来此人竟还能催动地底机关,为救众人脱险,他心一沉,竟是凝真元于剑身,纵身向轿中刺去!
与此同时,众人亦是杀机临身了!
元真经此一战,已是疲累至极,自是腾转不及,眼见便被地下波流卷住。展昭情急之下,向着波动处掷出宝剑,只见地底一阵翻搅。元真回身,见展昭亦是岌岌可危,急道:“大哥,小心啊!”
再说白衣,他运气提元,本想一举击杀轿中之人,哪成想,甫一近身,只感一股巨力,竟使自己动弹不得!
险中险,奇中奇,恰在此时,众人忽觉脚底震颤,只见土波搅动,乱作一片。不多时,翻腾的地面重归平静,却有一人自地底窜出!
乍见之下,众人皆是心生惊喜,徐庆大叫道:“二哥?!”
原来正是彻地鼠韩彰来援。他方才本在数里外与丐帮帮众搜寻展昭等人踪迹,只觉地下颇有异样,彻地鼠何等人也,立时便顺着地脉一路来寻。
韩彰将自地下捉来的一个小侏儒狠狠摔在硬石之上,直接废了他半条命,口中狠道:“也不问问这打洞的祖师爷是谁!”
抬头,见围上来的众人个个皆是灰头土脸,地上也满布毒虫野兽尸体,想必方才定是一番恶斗。又见众人并无重伤,方才暗暗松了口气:“都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甫歇下一口气,徐庆大叫道:“啊,老五,老五呢?!”
众人回身四顾,除却不远处一顶诡轿,哪里还有白衣身影?
韩彰如坠云雾之中,奇道:“你?你说甚么?!”
他还要再问,却见展昭等人已然向前狂奔而去!
蓦地,只闻轰隆一声,那轿竟自内向外裂开,一道白色身影自轿内飞掠而出!
其时,天更交白,白衣逆光而来,竟似披着一身容光。
韩彰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之间呆若木鸡。
白衣见众人安然无恙,这才将心放下,但见展昭眼中似惊似喜,忙安抚道:“这轿中竟还暗藏机关,我本想将人擒住,谁知他却遁地而去,着实狡诈。”说罢,将一只玉箫交到展昭手中:“这人功夫路数极不寻常,我也无法近身,只拿到这只玉箫。”
展昭见这黑玉箫材质,竟与那日瑑云山庄试刀大会上柳青锋所戴黑玉镯一般无二。
江宁婆婆与晓天星方才因传功之故,眼下危机解除,方才觉得血气滞碍难行。白衣上前一步将人扶住:“两位老人家,是我连累了你们。此恩此情,他日定当偿报。”
江宁婆婆暗自欣慰,这孩子仍是一片赤子之心,挚真之情。还未及说话,只见身后韩彰忽地怪叫一声,冲上前来将白衣一把抱住:“你,你,你是?!”
他此时言语无措,神情惊乱,却似生了无匹巨力,将人紧紧抱住,哽道:“你告诉我,你是他?!是他!”
这一次,白衣没有躲避,见韩彰眼中真情流露,竟是与展昭一般的忧喜神色,心头一热,竟感一股酸涩冲上鼻头,任凭韩彰抬起衣袖为他轻轻抹去脸上血污泥灰。
兄弟情深,磋磨至今,此情此景,乍然相逢,韩彰竟不敢相信眼前一切。
看着两年来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的容颜,他竟不敢眨眼,生怕这一眨眼,眼前人又会飘渺而去。
“你是……五弟,我的五弟呀……”
“干娘,老三,你们倒是说话呀,告诉我啊!”韩彰忽地哭出声来,这一刻,他似是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份回应。
情到浓时竟无言,方才因恶战而压制的悲喜辛酸再度翻涌心间,众人皆是暗自神伤,谁也没想到展昭就在此时直直地倒了下去,元真离他最近,惊呼道:“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