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往事历历(三)

这些时日,那些怪异的画面和文字愈发地在他脑中盘旋,搅得他心绪不宁,借着一缕梵音,元真才得以渐渐平复。

倏忽间,箫声顿歇,万籁复归平静。

夜半林间,如此奇诡,元真登时加了万分小心。过不多时,却听到前方林叶簌簌作响,不禁按紧了手中神兵。

元真凝神望去,只见一角白衫自林间隐约翻飞,愈发地近了!

元真一咬牙,拽出混元,直迎而上。

二人一执长箫,一运神兵,眼见便要兵刃相交!

甫一近身,元真心下大惊,连忙撤回了剑招。

“璟兄,怎么是你?!”

那白璟本已挥箫而至,见是元真,也登时撤招。“元兄弟?!”

两人方才卸了戒备之心,元真只觉胸口闷窒,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

白璟忙扶住他:“你怎么啦,要不要紧?”

元真平复了片刻,看白璟面带关切,言道:“不碍事,对了璟兄,方才的箫声可是你吹奏的么?”

白璟将他扶坐一边,方才将此前情形略略交代一番。

原来他奉白玉堂之命,暗中协助穆青衫等人并追查魔女教一事,他盯上了魔女教分坛青玉坛的接头人,不成想一路追踪却被魔箫乱了方寸,无奈之际,只好以清音相抗才得以摆脱魔音乱心。

元真听他说完,才回道:“难怪这箫声如此不同,前者群魔乱舞,后者梵音浩渺。”

白璟奇道:“我与那人音律角力之处,离此甚远,元兄弟你耳力好生了得。”

元真才想搭话,竟觉一阵晕眩。

白璟见他眉头紧皱,神情痛苦,探问道:“我看你不太舒服,恐是受了魔箫侵扰。我来帮你罢?”

元真抬眼,满是不解。

白璟也不说话,挨了元真坐下,执起玉箫,抵在唇边,轻声道:“你循着我的箫声,试着调息看看。”

箫声一起,又是一片空灵之境,灵境中云雾缭绕,恍然仙境。

元真阖目调息,不多时,竟自灵境入了幻境。

而那幻境虚实变化,愈发清晰起来,再一变换,分明是此前白玉堂视若珍宝的画中灵脉。

云烟散尽,山巅血月高悬。

依稀间,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小小婴儿,被众多模糊的身形簇在正中。那些人皆向着婴孩,行着跪拜大礼。

“素迪萨摩珂……参龙巴拉雅……”

为首那名女子口吐密语。

元真想看个真切,却又心生恐惧。“……这究竟是甚么意思,你是谁,是谁?!”

谁知那女子却忽地回转身来,竟是死去姑母那再熟悉不过的容颜!

魔声梵音再度交织,本欲将他带入更深的梦境……

元真心下惊骇,鲜血竟冲口而出!

白璟见他神情痛苦,心下一转,忙换了调声,双眼更是一瞬不瞬,紧紧盯着元真的一举一动。忽见元真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他大惊之下,忙收了箫声,替他推掌行气。不多时,白璟神情愈

发奇异。

待元真醒来,只觉胸口通透,酣畅无比,见白璟自一旁闭目调息,方才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璟兄……你没事罢?多谢你助我一臂之力。”

白璟淡然一笑:“哪里的话,何必如此见外呢。元兄弟……”

元真拦道:“既如此,你也别见外,唤我阿真便好。”

白璟笑道:“阿真,你方才险些走火入魔,真是危险哪……”

元真叹了口气,不解道:“也不知何时,添了这异状,真是令人费解。”言罢又补了句:“不过,我也算贵人自有天助,遇到璟兄你,真是上苍待我不薄。”

白璟拱手回道:“阿真确是贵人,能与你结缘,我此生幸甚。你也莫再唤我璟兄,咱们年纪相仿,你叫我小璟罢。”

不知怎地,两人竟笑将起来。元真忽觉江湖路上,得一知己,足矣。

元真自白璟手中取过青玉箫,奇道:“小璟,你方才吹的曲子真好听,我总觉得……自己仿佛在哪里听到过。”

白璟眼底一抹异样瞬息而过,回道:“你喜欢,改日教你。对了,阿真,你是不是想家了?方才你一直喊着什么‘阿母’的……”

元真一愣,他早已记不清梦境中的情形,但有些深刻的影像却愈发清晰起来。他猛地摇头,“我是个孤儿,自幼由姑母抚养,哪有甚么家……”

白璟叹了口气,“我也是孤儿,颠沛辗转,直到后来遇到了白大哥。”

提到白玉堂,元真强打起万般精神,问道:“对了,你与白大侠是如何结识的?”

白璟见他来了兴致,正色道:“我与白大哥的相遇,也算是一段奇缘了。”

又抬眼看了元真:“想必你与展大侠,也有一段奇缘罢?咱们的这两位大哥,真是幸运得紧,各自得了咱们这样好的兄弟。”

元真本在用心倾听,谁知他却冒出这么一句,还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复。但是,他对白玉堂身份之谜的好奇,此时愈发强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