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婀娜曼妙至极的背影。
尽管只是一个背影,但是那个少女穿着的那件与旗袍有着几分相似的长裙却是将她那完美至极的曲线一览无遗的勾勒并呈现在慕绍恒的眼前。
那少女的身形,完全没有骨感,传说中的柔弱无骨就是这意思。一般这样的女人都会较为丰满,可她打破了这个常规,纤瘦修长凹凸必现的身躯也为柔弱无骨这个词做了一次另类的诠释。
她的肌肤凝白细致,但不是传说中那样纯白赛雪,而是那种吹弹击破仿佛蓄满水分一样,只需要轻轻一碰,那娇嫩的肌肤就能挤出水来,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对宗源而言,那绝对是一副美到了极致的画卷。美得叫人——即便是慕绍恒这种对女性的魅力完全免疫的人——也不由的呆住了。
而那少女悲凉凄苦的哭声更是深深的引起了慕绍恒心中某个也同样经历着伤痛的部位的响应,令他脱口而出的说到:“请问——你遇到了什么困难吗?”
“谁?”
听到慕绍恒的声音,陈怡薰下意识的将头转了过来。
可当他将脸转过来之后却是惊觉自己脸上的面纱也没有放下,可是现在却已经为时已晚,她千方百计的隐藏、最不想别人看见的一面还是被人看见了。
她愤怒的看着慕绍恒,但是在那愤怒之中却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这惊恐来源于一个表情,一个她曾经在许多身边的人——亲近的人——的脸上看见过的表情。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不同种族的——提列克、托格鲁塔、德莱尼等等,当然也有人类——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都曾经见过陈怡薰的真面目,都惊骇于那张脸的丑陋,也厌恶这种丑陋,也都入躲避瘟疫一般的躲开这张脸。
她厌恶再在他人的身上看见同样的表情,也害怕看见这种由嫌恶与害怕构造而成的表情——她实在是见过太多了,也被伤得太多了。她不想将自己的软弱暴露在那些喜欢用她的脸来嘲笑她的人面前,所以渐渐的她习惯了用高傲与冷漠来武装自己,用愤怒与傲慢来摆脱那些有可能会伤害自己的人——就像是眼前这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男生,一个看起来似乎是想要帮助他的男生。
“滚!我不想看见你!”陈怡薰用伪装出来的怒火咆哮着,同时转过头来用逼真的傲慢继续驱赶着慕绍恒,并快速的将自己的面纱放了下来。
慕绍恒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弄懵了,但是他很快的就回过神来,连忙的习惯性的道歉着:“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真的很抱歉——我做什么都笨手笨脚的,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被陈怡薰那突如其来的一阵咆哮吓着了,还是陈怡薰的言辞触动了他心中的伤痛,原本已经逐渐止住的泪水又开始从他那清澈漂亮的眸子之中溢出。那种难以抑制的伤心将他的声音也渲染得难过起来——
“——真的抱歉,我马上就走。”
慕绍恒一边说着,一边急忙的离开。
“等等——”这个时候,陈怡薰却突然的将他叫住了,“你在哭?”
长久以来,那些见过陈怡薰真面目的人的表情都只有一个厌恶——唯有眼前的这个小男生。
在他的脸上,陈怡薰没有看见那张如同剜心的刀子一般的神情——即便陈怡薰刚才只是惊鸿一瞥的看了慕绍恒一眼,但是敏感的她很是确定自己没有看见那张令她深恶痛绝的表情。
而慕绍恒的哭声更是深深的触动了她内心的同情——一种她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的感情了——还有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怜悯。
慕绍恒那并不大但是很伤心的哭声令陈怡薰想起了自己在无助痛苦之时的那种感觉,不由的为自己之前的那种无礼的举动感到抱歉,也不由的对眼前的这个看起来瘦弱又无助的男生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好感。
“你,你还有什么事吗?”慕绍恒缓缓的转过身来,问道。并不住的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遇到了一些烦心事,却把气撒在了你的身上。”说话间,陈怡薰竟然主动的将原本放下的面纱又揭开了——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是为了什么。
“不,是我不好,不该这么贸然的打搅你。”慕绍恒连忙说道。
说实话,陈怡薰很惊讶自己为什么会主动的在慕绍恒的面前将自己的面纱掀起了,也很后悔自己会这么做。不过令她欣慰的是,慕绍恒在看见她的脸之后并没有露出一丝她不想看见的表情;对于慕绍恒自己来说,这也是十分幸运的,因为就在刚才陈怡薰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在慕绍恒的脸上出现一点她不想看见的表情,她就会立马的动手杀掉这个小男生——她有数不尽的手段能让这个小男生看上去像是死于意外。
“你有什么心事吗?”陈怡薰稍稍的露出了一丝笑容,很是温柔的问道。
“我,我看见我——”看着那抹带着真切的温暖与关心的笑容,慕绍恒的话匣子也一下打开了——
这也许就叫做缘分吧,原本不相识的两人就这样因为一个小小的误会就相识了;原本沉默寡言性格内向、即便是在和自己熟悉的同学在一起也不见得有多少话可说慕绍恒却是将自己心中最最伤痛的那部分向一个才认识的人倾诉;而原本性格偏激的豪门千金却是毫无芥蒂的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小男生伸出了友善与关怀的橄榄枝——这一切都显得不合常理,但是这一切却都是缘分!
奇妙的缘分,令两个原本不相识的人意外的相遇;类似的伤痛,则令两个都与孤独为友的心灵相熟;而相同的喜好,却是令两个初次相遇的人很快的就变成了知己。
当陈怡薰听着慕绍恒讲完他与齐宇之间的故事之后,不由的对眼前的这个男孩的同情有增加了几分。
他们都是被人所遗弃的人,都是被他人所不喜之人。
陈怡薰那颗被旁人的冷眼与恶言伤得千疮百孔的心不由的与眼前的这个男孩——第一个见到她的真容却依旧在她的身边,甚至没有表露出丝毫的嫌恶的人——靠的更近了;而这个男孩在那那婆娑的双眼中透出的无助于寂寥,更叫陈怡薰对他有着一种想要呵护的感觉。
“怡薰小姐,我能看看你的琴吗?”突然,慕绍恒对陈怡薰说到。
他所指的正是一张放在陈怡薰身旁的瑶琴。这是陈怡薰最喜爱之物,因为这是陈怡薰被人在路边的野草堆里发现时就一直陪伴着她的一件东西。
从她有记忆开始,这张瑶琴就一直被她视为她的家人留给她的唯一的纪念。她一直都相信她的家人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不得不遗下他,她更加的相信她只要一直将这张琴带在身边就总有一天会与自己的家人相遇的。
故此,这张瑶琴在如今虽然已经有些斑驳破旧了,但是陈怡薰却还是将之视为珍宝,时常的带在身边——在烦闷的时候弹奏一曲,舒缓一下心中的苦燥——更不会让旁人触碰它。
不过此刻,当慕绍恒提出想要看看这张琴的时候,陈怡薰却只是稍稍的犹豫了一下,随即就将这张瑶琴递给了慕绍恒。
“你也会弹奏这种古琴?”看着慕绍恒小心翼翼但是又很是熟练的拨弄着琴弦,陈怡薰好奇的问道。
“会一点点。”慕绍恒还带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羞涩的微笑。
“哦,让我听听,好嘛?”陈怡薰显得很有兴趣的说到。
“嗯。”慕绍恒点了点头——
很快,陈怡薰就领教到了慕绍恒那所谓的一点点到底是有多少点——
寄情于琴是许多琴技大家的做派,而慕绍恒虽不是琴技大家,但是这也是他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常会做的一件事。
只见他盘膝坐在小喷泉池的旁边,将那张古旧的瑶琴放在自己的双腿之上,灌注了无尽愁思与哀痛的十指轻轻的拨弄着琴弦,将心中的所有苦闷与痛楚透过那一根根的琴弦化作音符宣泄出来——
琴声响起,亦扬亦挫,深沉婉转。
流年的影子,风的歌声,月的优雅,絮语千言,道不尽,断了的琴弦,铺满指心的血,定格的年轮,琴声回响萧瑟处。
缓慢,优雅,却带着一丝凄凉,袭上心头•••
这是陈怡薰听到这阵充满了复杂情感的琴声之后的感触。
陈怡薰很是惊讶在这所学校里,竟然还有着操琴技艺如此高超的人。尽管此人的琴艺与自己相比上有着很大的一段距离,但却也是颇有些造诣了——最叫人吃惊的是,眼前的这个男孩看起来还是如此的稚嫩。
要知道陈怡薰出身豪门,自幼在养母的熏陶培养下,琴棋书画文韬武略无一不精,其造诣堪比宗匠,能让她认为不错的音色自然是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绍恒,你这手技艺是和谁学的?”陈怡薰惊奇的问道。
“没有,家里请不起老师教我——我自己看书学的。”慕绍恒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的。
“自学?”听到慕绍恒的话,陈怡薰心中的惊讶更大了。一个如此年幼的男孩
“自学也能有如此的境界——你真是一个叫人妒忌的奇才啊——”陈怡薰惊奇的说到。
可突然间,她的脸色一变,猛地将面纱放下,头转向一边厉声的呵斥道:“是谁?快滚出来。”
慕绍恒被她着突如其来的一阵呵斥吓着了。
“怡薰小姐,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么快就发现我们了。”一个身形颇是高大的少年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这个少年的年纪不大,但是一脸的戾气与凶狠却是惊人,在他的身后还站立着几个同样强壮高大的少年,脸上均泛着一种残忍的笑意。
陈怡薰认得这几个少年,均是龙牙的人。
慕绍恒也认得这个几个人,均是那天平白无故的揍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