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台夜谈

眼前人那张冰雕一样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竟然是那样的阳光明媚,她第一次听到他用那么温柔的声音对着她说,“傻姑娘,殷黎川的死活与你无关。”

他说的没错,殷黎川的死活向来与别人无关,殷黎川只为那一个人活,为那一个人死。

三年前,轰动整个上层社会的圣瓦莱皇家学院的校园暴力事件,她就应该看清楚的。

遇见一个爱而不得的人,顾晴晴的选择是——当断则断,果断离开。

顾老爷子亲自送疼爱的孙女到机场,登机前,爷爷伸手擦干孙女脸上的眼泪,对着自己的孙女说,“这是一匹野马,驯服他或许很有成就感,却要付出很长的时间和沉重的代价。”

送走孙女的飞机,顾老爷子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殷黎川,谁让现实总是残酷的痛彻心扉,很多人选择逃避现实,并不是无法接受,而是难以承受。

朗廷国际度假酒店,殷黎川下榻的五星级酒店。回到酒店的时候,前台接待小姐恭敬的对着他说,“殷先生,有一位先生找您,已经恭候多时了。”

尽管已经预料到他这次来南方一定会遇见很多不想见的人,也很有可能新闻会大肆曝光,毕竟严达的死是个不争的事实,有人想要掩盖真相,有人想要知道真相,更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想要利用真相。

跟着前台接待小姐一路走进酒店的餐厅,看到深红的沙发里的坐着的人,心跳就像停止了一样,那双天生忧郁的灰色眼睛,看一眼这辈子就再也忘不了。

“哥?”殷黎川发现自己的声音说不出的干涩沙哑,他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生怕自己走的太大声,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坐在沙发里的人望着殷黎川,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熙熙,你来了。”

殷黎川却戛然停下脚步,心脏处隐隐作痛,看到这个疏离的笑容,他知道他终于是来迟了。换做以往的那个他,这个人早就板起脸,生气的开口质问他,怎么敢有这么大的胆子一个保镖都不带像个二傻子一样跑来了!

“你……爱他吗?”殷黎川看着那双漂亮的灰色瞳孔,无比认真的,心存侥幸的,不甘心的问出口。

那双天生忧郁的眼睛看着他,氤氲着复杂的神色,殷黎川大概看得懂那双眼睛的意思,内心挣扎着不肯相信自己看到的,想要这个人亲口说出来,告诉他答案。

“熙熙,我一直把你当弟弟。”

答案说出口,殷黎川的心一下子支离破碎,痛到无从挣扎,无法呼吸。

坐在对面的人眼睛里含着巨大的悲伤,薄薄的嘴唇微微的颤抖着,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那个人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站起身想要逃走。经过殷黎川身边的时候,被殷黎川抬手拉住了手腕。

“哥,别走。”

殷黎川的声音颤抖着,听到这句话的人,心像针扎一样疼。

“熙熙,不要再纠缠了。”

那个人狠心的从殷黎川的手中抽出手腕,头也不回的走出餐厅。殷黎川回头望着那个人消失在餐厅门口的身影,一双眼睛跟着化为灰烬。

恰好走进餐厅门口白银正对上殷黎川的眼睛,白银的心脏狠狠的抽紧,那个看上去冰一样冷的人,脸上怎么可以露出那种让人心碎的表情。

刚刚跟擦肩而过的时候,白银本能的感受到那个有着漂亮的灰色瞳孔的男孩子身上那股巨大的悲伤。嘴角冷冷的勾起,悲伤又有什么用,人言才是杀人的利器,你杀死了一个人,再说对不起,有用吗?

整个下午,那个浑身漆黑的人脸上最后露出的表情在白银的脑子里挥之不去,白银自认为不是善良的好人,自己更不会好心到去安慰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不过,看上去那个有着漂亮的灰色瞳孔的男孩应该跟冰雕关系很不一般,而且那个男孩子也比冰雕好不到哪去。人总是喜欢互相折磨,不肯互相放过。

总结完一天的工作,白银合上工作日志本,伸了个懒腰。他喜欢忙碌的感觉,忙碌起来就不用想起太多人、太多事。整理好桌上的东西,洁癖的人都是个强迫症患者,白银自嘲的摇摇头,提着手里的钥匙,走到前台登记归还。

等着登记的时候,前台接到一个电话,前台转头对白银说,“助理先生,1607的客人要求重新换床单。”

“什么?大半夜换床单?”白银开始脑补各种换床单的理由。

前台无奈的叹了口气,“忘了跟你说,助理先生,这位客人每次来,都要换自己的床单,从来不睡酒店的床单。”

白银舔舔嘴唇,他学过每一项礼仪每一本书都在提醒他:客人就是上帝,无论你的客人提出多么奇葩的要求,你要做的只有一条,那就是满足他!

站在1607号房间门口,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对要见的客人紧张,白银训练有素的调整好呼吸,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伸出手指轻轻按下门铃。

“请进,门没锁。”里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白银听着那个声音,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身体里搅动,明知道一门之隔是一个陌生人,却熟悉的仿佛认识了好久。

“客人您好……”

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鼻而来,白银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还是憋住一口气强忍住咳嗽,这样对客人很不礼貌,白银不想让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房间里出乎意料的整整齐齐,果然是个有洁癖的人,白银心里这么想着走进去环视着房间,这里的东西好像动都没动过。

等看到立在窗前的人,白银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又猛然收紧,这个房间的客人竟然是今天在餐厅遇见那位冰一样冷的客人,回想起当时看到的那双眼睛,当真是一眼心碎。

冷静下来的人安静的倚在窗前,周身环绕着冰冷的气息,漂亮的手指夹着香烟,熨烫整洁的西装衬衣领口解开两粒纽扣,迎着窗口吹来的夜风,隐藏在衣领下的锁骨轮廓若隐若现。裁剪考究的西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每一分每一寸都恰到好处。昂贵的衣料穿在身上只能衬托他的与众不同,却无法喧宾夺主。

不知道是自己先入为主,还是这个房间的气氛原本就太过压抑,白银总觉得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忧伤,在有限的空间里堆积沉寂。内心撕开巨大的伤口,却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白银了解这种滋味,从小大的经历让他恨透了这种心情。

“客人,要为您换床单了。”

几分钟之后,白银抱着换下来的床单站在殷黎川面前,“客人,房间收拾好了,您可以随时休息了。”

说完,伸手取走那个已经塞不下烟蒂的满满的烟灰缸,利落的换上一只干净的烟灰缸。

就在白银转身离开的时候,冰雕一样的人轻轻说了句,“谢谢。”

声音随着微凉的夜风吹进白银的耳朵里,熟悉的一塌糊涂。

白银忽然转过身,一双眼看着眼前的陌生人,“我知道一个抽烟好地方,要不要一起?”说完,也不等屋里人的反应,白银转身朝外走,他也不知哪里来的笃定,他笃定那个人会跟着他来,但是快走到转角的地方了,身后还是没有动静。

白银的肩膀耷拉下来,自嘲的笑了笑,大概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吧,以为是跟自己是同样颜色的人,以他的高傲冷漠的性格怎么会跟着自己出来呢。

“久等了。”

熟悉的声音冲击着白银的耳膜,白银不敢置信的看着身后黑白分明的人,目光落在那个人右手端着的烟灰缸上,忍不住笑起来,“欢迎来到我的秘密基地,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来到顶层的天台,墨蓝的夜空星星点缀,初夏的夜风舒服的吹着,整座城市尽收眼底。白银放松全身的神经,伸了个懒腰,倚在天台的围栏上,任凭夜风吹乱他最在意的发型。

眼前的这个人到了天台后并没有抽烟,天台的风吹散了他身上的烟气,更添了一种干净的味道,白银忍不住拿眼瞟他性感的鼻梁,漂亮的唇角,还有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锁骨……白银总觉得这张脸就应该带着这样冰冷的,目无一切的表情。白银真的无法接受这张高傲的冰冷的脸上露出让那种人心碎的表情,眼前的这个人不应该被任何人,任何情绪打倒。

黑白分明的人忽然转过头看着一直盯着他看的白银,白银来不及躲开眼睛,内心仿佛被这双眼睛窥探的一览无遗,羞得脸上烧的火辣辣。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白银直视那双漂亮的让人快要无法呼吸的眼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说出来怕是不会有人相信,感觉好像认识你好久了,是不是很奇怪?”

那个人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他,白银差点以为自己会爱上这双眼睛。

很久之后,白银才知道那天晚上遇见那个人叫做殷黎川,而且这个名字注定与他爱恨纠缠,背负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