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厅里香炉青烟缭绕,顾二爷顾准坐在茶台前悠闲的喝着茶,一串佛珠从不离手。推拉门轻轻的打开,有人立在门口说,“二小姐和喆少爷过来了。”
屋里坐着的几个人就要起身,被顾二爷抬手止住了,扭头对着门口的人说,“年轻人喝不惯茶水,让他们自己厮混去吧。”
门口的人应了一声,关门下去了。
顾冰冰跟在AKO身边,听着AKO跟碰见的熟人寒暄。身后有人过来在顾冰冰身边压低声音说了句什么,顾冰冰皱了皱眉头,问了一句,“屋里坐着的都是什么人?”来人回答说,“姜三爷、易二爷、甄九爷,还有一个人很面生只知道姓许。”
挥手让那个人下去,江南最富足莫属莱城姜家,运输大户易家近十几年来轻快递做的风生水起,甄家是个医药大家市面上买不到的药找甄家一准妥当。至于许姓,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北方三大家族中最早弃政从商的许家。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难免不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看来今天九蛇堂要出的那件暗宝非比寻常啊。
果真非比寻常吗,顾冰冰有些迟疑的看着AKO脸上好看的笑容,或许也未必。
让人趋之若鹜的暗宝也许只是一件不起眼的东西,比如九蛇堂最近一次开堂,最后揭晓的暗宝竟然只是一粒纽扣,然而得到的人却泪流满面。你永远不知道别人心中隐藏的故事,自然也不会懂得一粒纽扣也曾如此的珍贵。
九蛇堂的黑金请帖从来不轻易出手,但凡拿到请帖人却没有一个愿意拒绝。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就是因为它不能公之于众人尽皆知。人们从远方追逐着秘密而来,更何况这个秘密与收到请帖的所有人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越是有钱有权有势的人,就越害怕秘密。人心总是恐惧秘密,却又无时无刻的不再好奇着秘密,不知是害怕真相与自己有关,还是害怕真相与自己无关。
AKO回过头来,俯身在顾冰冰耳边轻声问了一句,“在担心什么?”
顾冰冰回过神来,看到放大在眼前的俊美脸庞,细长的眼角脉脉含情。母亲说AKO天生长着一双温柔多情的眼睛,但这种人往往比想象中更要薄情,那只是他用来保护自己的面具而已。饶是这样,顾冰冰还是无可救药的爱着这双眼睛里的柔情,伸手抱住AKO的手臂,仿佛这样就可以温暖人心,“来了很多不得了的人啊,这些日子南方已经很不太平,总觉得这件暗宝一出,南方就要大乱了。”
AKO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顾冰冰的头,“傻丫头,天塌下来,不是还有我顶着。”
不知怎的,顾冰冰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很伤感,如果这个人心里装着的是自己,那该是有多好啊。
水、虎、羊三座楼中央的露台上,大钟被人“铛铛铛”敲了三声。就听身边有人说,快看,主楼里来人了。AKO抬眼朝斜对面挂着鲜红“水”字的阁楼看去,漆黑的楼面,看台口垂着墨色的珠纱幔。九蛇堂主水,除了八字极其吻合拿到水牌的人,主楼的二层以上全是一些神秘的大主顾。
与此同时,就有穿着黑色短装的九蛇堂伙计出来维持秩序,请宾客归位入座。
AKO带着顾冰冰来到新开的包房,顾二爷前面有话吩咐下来,立即有人开了新包房。AKO刚坐下,就看见隔壁包房的沙发上歪靠着一身墨绿西装的高亦颂,高大少爷也没跟他那个二叔高峥嵘在三楼的正厅里同坐,也是自己开了个小包房躲清静。高亦颂看见AKO在隔壁落座,下巴朝对面扬了扬,示意AKO朝对面看。
对面三层的正厅里,黑帮大佬金爷在一群小弟的簇拥下,搂着陈雪娇坐在沙发上抽雪茄。除了极其私密的场合之外,金爷身边总是跟着这位美的不可方物的陈雪娇,每次都把李言的舅舅陈力生气的半死,陈雪娇怎么说都是陈家的大小姐,被人当物件似的拿着炫耀,陈力生能不生气嘛。
座上的人互相打完招呼之后,不约而同的看着挂着墨色珠纱幔的水字主楼。二层的四个包间里隐约能看到人影晃动,倒是三层两个正厅里似乎没有什么动静。钟声敲过第二遍之后,人群发出一阵不小的惊呼,三层左侧厅的灯光忽然亮起,紧接着看到有人影走了进去,因为垂着厚厚的纱幔看的不是很清楚,只是其中一个白发人在黑幔中尤为显眼。
楼里的伙计进来点了香,最终拍卖品的册子跟计价器一并送了上来。九蛇堂没有点天灯的说法,拍卖的藏品由价码最高的主顾获得。
钟声敲过第三遍之后,竞拍正式开始。来的人大都只关心最后的暗宝,倒是那件明朝景德镇罕见的清花三釉彩茶碗让顾二爷以一千两百万的高价拍得。顾冰冰轻笑一声,“这一准是要讨好那南城的雷爷,自从知道雷家跟秦家那层关系以后,父亲对那雷爷上心的很,我看雷爷那倔脾气未必卖秦家的面子。”
AKO喝着面前的咖啡,悠闲的看着台下两家为了一件太后用过的西洋钟争得面红耳赤,价码一路飙升到四千万,“雷家卖不卖秦家的面子有什么所谓的,只要秦家卖雷家面子就好。”
第一轮竞拍过后,九蛇堂敲锣面休息。高亦颂带着漆黑身影的男秘书走进AKO的包房来,也不等AKO招呼,自顾自的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歪着身影舒服的靠座着。AKO一双眼睛里含着不明所以的笑意,转头对顾冰冰说,“你也去楼上看看二爷拍到了什么好玩意。”顾冰冰冷光瞥了高亦颂一眼,听话乖巧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高亦颂也抬手示意男秘书出去,玩弄着手上那枚祖母绿戒指,“有时候我就想,语芳菲说的那件东西到底真的有吗,还是有人故意编出来的幌子。柏林这一爆炸真是尴尬的很,要说殷黎川死了吧,没有见到尸体,只能算是失踪,你要说他还活着吧,就他那副身体能跑的出去才是见了鬼了。你说,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握着那件东西的人是出手呢,还是不出手呢?”
AKO靠坐在沙发里,一双眼睛含着笑意,“以学长高见呢?”
高亦颂摇了摇头,双手在沙发的扶手上拍了拍,“但愿不要是被人耍了,杨家的人也说过吧,语芳菲的背景太复杂。有一句话还是要提醒你,语芳菲到底是从北方过来的人,南方的局势没有想象的那么稳固,很容易受人挑拨。”
露台上铜锣敲响,AKO看着高亦颂站起身来,仍旧带着招牌式的迷人微笑,“学长说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下半场的拍卖进行的很顺利,没有一件藏品流拍。马上终场的时候,季文婷终于露面了,光凭肉眼就能掂量出来的极瘦身材,黑亮的短发上带着遮面的黑网纱,穿着一袭墨黑的古风长裙,领口结着漂亮的凤凰盘扣,光滑的高级绸缎面上绣着黑金的暗纹,手里握着一把檀香小扇,古香古色,高贵大气。
陈雪娇的手指下意识的收紧,季文婷一身黑衣出现,高傲孤独却又美的像一只浴血的黑凤凰。在他身旁站着一位同样黑色装束的男子,高挑的身材,细眉淡眼,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扬起。江南首富的独生子姜元伟,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男人,此时满面春风的站在季文婷的身边。
一块黄蜡石摆在展台上,屋内室外的大屏幕上都看的清清楚楚。陈雪娇不懂玉石,只听见楼下一个声音赞叹的说道,“石不能言最可人,这块佛面玉石毫无半点人工斧凿的痕迹,浑然天成,是大自然不可多得的杰作,可遇而不可求,堪称石中绝品!”
另有一个人也跟着说道:“鬼斧神工,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啊!”
陈雪娇不禁又朝那块石头看了两眼,果然就像主持人介绍的那样,单从视觉上就给人一种神圣愉悦的感觉。
黄蜡石送上去之后,季文婷就走进了水字主楼,漆黑的衣服隐没在层层纱幔之中,瞬间便消失了踪迹。似乎并不在乎这块黄蜡石是否能够拍的出去。在场的人虽然都在点头称赞,却没有一个人举牌出价。就在场面极其尴尬的时候,角落里忽然亮起了一个牌子,“八千万!”
众人循声望去,等看清楚角落里坐着的那个人的时候,陈雪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这个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有很多,但是如此相像的人却没有几个。陈雪娇着实被那张脸吓了一跳,那分明是殷黎川的脸,但是直觉告诉他,那个人一定不是殷黎川!
“八千万一次!”主持人高声说道。
这时,人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AKO头顶上的正厅上,因为正厅的提示灯亮了起来,大屏幕上价目表跳动着,最后两个千位上的数字全都变成零,前面双十位上变成九十。
“姜远伟先生出价九千万!”主持人的声音热情洋溢。
现场一片哗然,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立即有人举牌出九千一百万,话音还没落下,又有一位女士抢着说九千三百万。楼下议论声传上来,“一块黄蜡石九千三百万有点言过其实了吧”,“可不是嘛,黑市最高才炒到七千万”。
AKO饶有兴味的看着水字楼里垂下的层层纱幔,参加过很多次拍卖会,像这样为了一件黄蜡石上百万上千万往上加价的场子,估计也只能在九蛇堂看到了。顾冰冰坐在一旁光是看着就觉得心惊肉跳,更顾冰冰目瞪口呆的是,水楼二层最右的包厢外亮起了红灯,大屏幕上的价目一下子蹦到九千九百万。
之后,楼下坐在角落里的人又亮起了牌子,“一亿。”那个人说话的语气很轻松,仿佛他说的不是钱,而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这些人都疯了吗?”顾冰冰忍不住说出声。一旁的AKO手臂随意而亲昵的搭在顾冰冰的肩膀上,“你还看不出来吗,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崔家的二公子——崔义,只要崔家拍下这块黄蜡石,语芳菲就没命了。”
果然,对面“羊”字楼里的金爷坐不住了,厅口的灯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