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O立在书房门口,听见父亲跟舅舅在里面谈话,刚想转身走开,听到门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最后一个跟金凉山有关联的人也死了,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先生了。”
父亲从北方回来后不久,远在边疆驻守的司令舅舅就接到一纸调令,在无数人的羡慕声中直接调回了京师。一回来就代表京师来南方军部视察工作,顾老爷子听说舅舅要来笑的合不拢嘴了,趾高气扬的徐家这次灰头土脸的,想来今后也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
可AKO一点儿都不觉得高兴,自从那天以后,他跟白银再也没有说过话了。以往都是他屁颠屁颠的跑去白银那里低头认错,可是这一次,他想要听白银的一个答案。
不仅是AKO,白银跟叶霖和李言的关系都变得疏远了很多。叶霖去白银的公寓见过白银一次,白银看叶霖的眼神冷的就像是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似的。
聪明如叶霖,他当然知道阿宪这件事横在他们中间,就是一道迈不过去的坎儿,更何况他们联合起来陷害朋友,冤枉好人,在任何人看来都恬不知耻,更别说性子执拗的白银。
张媛媛带过来的消息说,白银跟阿宪的关系也变得冷淡了许多,大概是阿宪有了于双这个女朋友以后,白银就不爱跟他们一起走动了,毕竟瓦数那么高的电灯泡走到哪儿都明晃晃的。
倒是左泽木跟雷若均这对冤家一个劲儿的往白银跟前凑,可白银的眼睛里根本就看不到这两个人的影子。
且不说左泽木跟雷若均都比白银小一岁,在白银心里这两个被宠坏的小子注定要跟自己走不一样的路,他们的未来会是另外一种生活。尽管这两个人明媚的就像春天里的太阳,只可惜他的心早就变成一片没有底的黑暗泥塘。
原本他以为,自己会一个人卑微而丑陋的活下去,直到遇见了殷黎川。他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爱这种东西,只有死亡才能把深爱的人割舍。
窗外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飘落,白银把自己裹进被子里,依然觉得寒气逼人,冷的透骨,双手紧紧握在胸前,“殷黎川,你一定还活着对吗?你现在一定是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的活着。殷黎川,你一定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苏黎世的冬天来的很早,气温却意外的温和。秦忠却没有心情像在柏林那样散步在苏黎世大运河岸悠闲的欣赏苏黎世的绝美风光,跟他一同站在走廊里的还有崔家三公子崔氏集团执行副总裁中国区域总裁——崔礼。
一门之隔,崔礼却像是没有勇气推开。他当时还在太平洋上空突然得到柏林传来的消息,这一炸炸碎的仿佛是他的心脏,加拿大的电话一下飞机就打了进来,崔礼不知道该这么回答大哥的质问。
见到亨利的时候,亨利呆呆的站在楼下,一双眼睛干涸的望着楼体上被炸出一个巨大黑洞地方,嘴里一遍一遍的说着,“还有一个月就能站起来了,还一个月就能站起来了……”
崔礼把亨利紧紧的拥进怀里,亲吻着爱人的头发和额角,亨利苍白的手指攥紧崔礼的西装外套,强忍着哭声咬牙对他说,“你回来的太晚了!”
当时所有的人都以为殷黎川死了,甚至远在加拿大的父亲都跟着落泪了,父亲亲自打电话过来说,“查!这件事一定要查到底!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害我的儿子!”
那是父亲第一次承认殷黎川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在爆炸事件出来之后,崔礼问过父亲,是不是只有他死了,父亲才肯认这个儿子。
父亲在电话里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最后电话线直接断开了。崔礼知道,殷黎川是一道揭不开的伤疤,牢牢的刻印在父亲和母亲的心头,尽管母亲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但这个私生子带给母亲的痛,如同仇恨一般没齿难忘。
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亨利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矗立在门口一个小时没有挪过地方的人,“要进来就干脆点儿,不想进来就给小爷滚远点儿!”
秦忠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瞪了自己家少爷一眼,有这样跟崔礼少爷说话的吗,普天之下,只有好脾气的崔礼少爷才容得下你这个古怪的脾气,还敢这么跟崔礼少爷说话,不怕崔礼少爷不要你了嘛!
亨利要是知道此时此刻秦忠在心里腹诽些什么,一定早就气的吐血了,秦忠,你确定你真的是秦家人不是崔礼安插在我身边的间谍?
钱秘书从走廊里走过来,手里拿着崔礼的外套,恭敬的说,“总裁,希腊今晚会有降雪,航班提前了五个小时,差不多该出发了。”
亨利不满的看了崔礼一眼,没等崔礼发话,一把抓住崔礼的手臂把人拖进了屋里,末了还对门外站着的两个人说,“借用你们总裁几分钟,一会儿就还。”
房间里的温度温暖舒适,窗帘严丝合缝的紧紧的关闭着,躺在床上的人安静的睡着。
“瘦了。”崔礼看着殷黎川沉睡的脸庞,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又消瘦了很多,隐没在昏暗的阴影里更显得单薄可怜。
亨利医生抱着手臂,点了点头,“目前情况还算稳定,只是腰上的伤想要恢复还要再休养伤一段时间,爷爷送来的中药膏药效是慢了一些,不过看起来比西药管用很多。你是不知道送回来的时候,我真的以为这小子的下半生要在轮椅里度过了,害的我哭了一个晚上。”
崔礼一双眼睛温柔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影,忽然扭头对亨利说了一句,“趁那位盲人按摩师傅还在,你赶紧拜师学学艺,人家总不能时时刻刻留在咱们这个小狐狸身边。接下来还有漫长的十年,你用得着这门手艺。”
亨利听完崔礼的话,递过去一个悲悲戚戚的眼神儿,“学会了这门手艺有什么奖励?”
崔礼凑近亨利的耳边说了一句,“学会了,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摸小狐狸了,想摸哪里摸哪里。”
亨利听完连忙用手捂住鼻子,把头点的跟啄木鸟似的,信誓旦旦的看着崔礼,那双跟他母亲一样的冰蓝眼睛似乎在说,我学我学我学,这门手艺必须得学!
亨利送崔礼走出门来,从四楼的窗口望去,大半个庄园的景色尽收眼底,远远近近橘红色的窗台上还落着一层薄薄的雪。
崔礼半转回身,伸手抚摸着亨利脖颈上雪白的肌肤,“亨利,伯母的事情是瞒不住的,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吧,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葬礼怕是赶不上了,韩熙马上就要回国了,剩下的事情她会处理也用不着担心什么。”
亨利点了点头,他的崔礼总是来去匆匆,他们这对恋人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他常常听崔礼说的话就是:亨利,我只有几个小时,几分钟的时间。
留恋的目光一遍一遍的描画着崔礼的轮廓,直到崔礼的身影走下楼梯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亨利抬手摸着自己的脖颈,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崔礼的温度。
秦忠的头发尽数梳到脑后,还心机的涂了发胶,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大衣,围着黑白格子的短围巾,一改往前老气横秋的样子,英姿飒爽精神抖擞的立在窗前,一双漆黑的眼睛仿佛发着隐隐的亮光。
亨利翻了个白银,只有去见母亲的时候,秦忠才会收拾打扮的人模狗样儿的。
“小狐狸最新的血液样本跟细胞样本送到加拿大没有?”亨利一边朝实验室走,一边问身后的秦忠。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亨利医生才稍稍安心一些,最近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心头总是氤氲着一股莫名的不安,总觉得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似的,尤其是刚刚见到崔礼之后。
“国内传来的消息。”秦忠立在亨利医生身后忽然出声,吓了亨利医生一大跳,回头瞪了秦忠一眼,收回放在实验室门把手上的手,“到我办公室来说吧。”
挂满这种实验数据的办公室内,亨利医生眼睛透过眼镜片冷冷的听着秦忠的报告。
“高部长受到实名举报,大概知道自身罪责难逃,在出事的前一晚,把高家的几位公子和小姐都送出了国。高部长是个爱面子的人,总算是没有让孩子们看到父辈们最难堪的一面。”
亨利医生目光冷凝着,他想到的却是睡在办公室隔壁的殷黎川,自从那天在柏林见过殷家父亲和爷爷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殷家的人来看望殷黎川,甚至连一通电话一句问候都没有。
隐藏在殷黎川心里的孤独和痛楚究竟有多深,大概外人永远都无法体会。所以,他才更想要守护这个弟弟,更想成为他的朋友,他的家人。
想要告诉他,无论今后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爱他,保护他,不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