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黎川没有接郑白水的话起身朝门口走去,书房的大门在殷黎川面前朝左右打开。
郑白水知道自己多了一句最不该多的嘴,戚明朗狂妄了两年,竟然把主意打在最不该打的人身上,殷黎川怎么会轻易放过他。郑白水伸手在自己嘴上打了一下,急忙收了桌子上的资料跟了出去。
四月的北方,阳光明媚,花香遍野。
殷黎川的车子从花丛中央的小路上徐徐经过,像是并不赶时间的样子。郑白水坐在副驾驶,电脑上有新的资料和消息一页一页的传过来。
S市某高级酒店总统套房内,陆明轩懒洋洋的坐在真皮沙发里。这两年,陆明轩开始子承父业做起了石油生意,与李言家的能源集团来往密切,只是陆明轩与李言的关系从那以后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陆明轩本人也开始像自己的父母一样四处奔波,飞机成了他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一天飞好几国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这次,幸好是他及时赶回来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六里铺当时的情形,现在想想还是些后怕,戚二公子养的狗咬起人来还真疼。而周宇晨显然对殷黎川还是抱有一丝幻想的,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殷黎川会那么做,就算外界的公关做的滴水不漏,周宇晨仍然相信着殷黎川。
陆明轩摇摇头,他心疼着殷黎川却又不得不对周宇晨守口如瓶保守秘密。忽然,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着手机屏幕上亮起的名字,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接到殷黎川的电话,他一点儿都不意外。
“他怎么样?”殷黎川向来开门见山,没有一句客套话也没有一句废话。
陆明轩朝客厅另一边的房间看了一眼,对着手机说,“失血太多,要休息一会儿。”
“你上哪找了这么个多金又肯花的冤大头?”殷黎川说的自然是从娱乐中心姬妈妈那里把周宇晨接出来的人。
陆明轩翻看着修剪干净整齐的指甲,薄薄的嘴唇微微开启,“先前你提过一句雷小爷,这回着急救人就想着去雷家碰碰运气,没想到这位雷小爷爽快的答应了。”
“雷若均。”殷黎川念着这个两年前曾救过他一命的名字,“他也算半个秦家人,我不想利用他,这件事过了就把雷家择干净。”
陆明轩听完对着电话的里的人“呵呵”一笑,“后面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倒是你……”陆明轩顿了顿,扭头看着大大的落地窗外生机勃勃的春景,“他一定会想尽一切手段控制你。”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了一句,“好在还是颗有利用价值的棋子,还能做很多事。”
挂断殷黎川的电话,陆明轩把身子缩进沙发里,他的世界从来都是冷冷清清,孤孤单单,从小到大陪在身边只有正管家一个人而已。
两年前那个傍晚,他接到了一通殷黎川打来的电话,当时殷黎川问他能不能收留一位圣瓦莱旧友的时候,陆明轩并没有把握他能忍受得了生活里突然出现一个失魂落魄的陌生人。
大概人就是这么奇怪,当周宇晨住进他那座皇宫一样的别墅的时候,他一颗心就理所应当的铺在了周宇晨身上,他必须让这个黑道太子爷重新站起来。因为他恐怕这个世上为数不多的知道真相的人了,他深知这宗交易背后的黑暗和牺牲。
从那时候起,陆明轩忽然对殷黎川有了一种认同感。他知道原谅一个人需要莫大的勇气,尤其是一个待自己如同亲生父亲,暗地里却无时无刻都想要他命的人。
崔义挑了一家高级餐厅,无论是菜品还是装潢都透着骨子皇宫般的奢华。
郑白水小心翼翼的跟在殷黎川身后,难怪在车上殷黎川扔给他一套十几万块一套的西装,来这种地方吃饭穿几万块的衣服都觉得寒酸入不了场。
就连领着他们去预定房间的包房管家身上的衣服也将近十万块了。
殷黎川一身漆黑的走在前面,这种地方年少轻狂的时候不知道来了多少次。小时候父亲不疼他,他就肆意挥霍父亲给他的一堆一堆的钱,那个时候花钱就跟烧纸一样,殷家又是谁都惹不起的硬背景,从很早开始他就得罪了很多人。
殷家倒了以后,要不是崔礼这个三哥一路护着他,周宇晨和季文婷小心谨慎的保护他,殷黎川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回了。
两年前,殷黎川杀万老大,夺周家的江山,在幕后那个人的支持下摇身一变成了北方最大的黑帮老大。人人都说殷黎川无情,报纸上,电视上,网络上,无一不再报道者这两年来“他”的丰功伟绩。
殷黎川一上任第一件事就是灭了当年殷家倒台时袖手旁观的季家,逼得季老在家中开枪自尽。季家的大哥季文远因为违反军纪,还持枪杀人,到现在还关在墨海的监狱。
殷黎川紧紧抿着嘴唇,人最可悲的是他知晓所有的真相和秘密,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
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条铁的规则不能反抗,他甚至不知道还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能够坦然的面对季文婷,还能跟这个一直爱护他,把他当亲人一样看待的姐姐,像以前一样,拌拌嘴聊聊天。
戴着白手套的包房管家推开面前的大门,眼前露出一间宽敞的餐厅来,餐厅中央金色的地毯上放着一张西式长餐桌,餐桌旁的人工河上有一处露台,露台上一袭白色长裙的长发女孩儿正在弹奏着悦耳动听的钢琴。
崔义穿着一身深紫暗纹的西装坐在餐桌远处的那头,比起崔义这个二哥,殷黎川还是跟崔礼长得有些相似。
尽管已经证实殷黎川并不是崔家的孩子,这份相似却总让人恍惚的觉得他们是亲兄弟。
崔义带着一身固有的傲气,他恨极了语芳菲这个破坏了他的家庭的女人,他最爱的母亲多少次独自坐在黑暗里流眼泪,都是为了这个肮脏低贱的戏子。
所以,当年马来西亚赌场的人跑到加拿大崔氏集团本部的时候,崔义冷笑着签了一张一百万的支票扔给那个油腻邋遢的中年男人,告诉那个男人崔家并不欠语芳菲什么,这一百万也足够赔偿语芳菲的受孕费、营养费、分娩费、调养费林林总总了。
崔义更鄙夷殷黎川,尤其是知道了殷黎川跟自己长得相似的原因之后,对殷黎川这张脸更是厌恶至极。极恶的游戏里诞生的极恶的种子,任谁都不愿意开口承认这颗种子是自己的吧,那会是多大的耻辱,就算死都无法洗刷掉的黑色污点。
殷黎川在餐桌这边坐下,保房管家手法专业熟练的为殷黎川推了椅子。郑白水有些尴尬的往殷黎川旁边站了站,看着这位崔总裁并没有打算与殷黎川之外的人共进晚餐。
殷黎川目不斜视的看着坐在对面趾高气扬的人,对包房管家说了一句,“加把椅子。”
崔义对殷黎川这一举动耸了耸肩,神色之间甚是嘲讽的看着郑白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原名应该叫做——蔡伯贤,今年30岁,台东人。马来西亚黑市上的皮肉生意还好做吗?听说收入很客观,而且那些雇佣兵体力充沛持久屹立不倒,你的身体没有留下被男人的什么一碰就会湿的后遗症吧?”
崔义脸上挂着冰冷的笑意,一字一句都像是寒冰灌进了郑白水的领口里。郑白水惨白着一张脸,僵硬的坐在殷黎川右手旁的座位上,两年前痛不欲生的地狱般的经历又一次在郑白水的眼前重演,身体本能的颤抖着,下一秒郑白水就想夺路而逃。
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暗中握住郑白水的手,带着温热的触感默默的向郑白水传递着力量,“一个人的过去再怎么不堪,终究还是比不过最好的今天,也比不过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