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兴许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就像陈雪娇临死前对周宇晨说的,离开吧,再也不要回来了。谁不曾渴望着自由,只是背上的枷锁实在太过于沉重。
且不说周长青和周氏兄妹的性命牢牢的握在裴家的手里,殷黎川甚至不敢保证如果他真的走了,裴津华不会对白银下手。裴津华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有一千种手段逼他回来。
除非他真的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怎么会不在乎呢?
很多年前,四公子裴慕曾经送了一座疗养院给季文婷当做生日礼物。据说,当时是为了讨季文婷欢心,选来给殷黎川养病用的。如今,竟真的成了殷黎川的专用疗养院。
只不过,疗养院里的人都是裴津华的人。
养病的这半年里,殷黎川跟外界没有任何联系,只是时不时的会有裴津华的人带来一些外面的消息。殷黎川每每总推说头疼不想听,基本上都是周宇晨听完回来捡着重要的给殷黎川说几件。
自从俩人之间的误会解开之后,周宇晨就变得愈加的沉默寡言了。只有在说起外面的消息的时候,俩人才有短暂的交流。
北方的四月是春暖花开的季节,殷黎川靠坐在的落地窗前的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毛毯。尽管室内温度已经高达30度,他仍然觉得冷。
周宇晨的半袖T恤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在说道北方的杜家跟孙家打算联姻的时候,一直跟在秦老身边的烈焰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
看见那碗冒着热气的药碗,周宇晨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仿佛下一秒就会起身把药碗打翻。殷黎川不动声色的看了周宇晨一眼,伸手接过药碗,皱着眉头把辛辣苦涩的药水喝了进去。
周宇晨隐忍不发的端着一杯清水给殷黎川漱口,烈焰见周宇晨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沉下去,识趣的端着空碗退出去了。
“你明知道这药有问题,为什么每次连吭不吭声一口气喝下去。他们把你当傻子,你真的就是傻子吗?”周宇晨说话的声调没有什么起伏,听上去有些无奈,带着丝丝干涩的悲伤。
殷黎川含着一颗红果蜜饯冲淡口中的苦涩,那双美的惊心动魄的眼眸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以前,我从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心想,别人的生死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现在,不一样了。只要我安分守己,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这可真不像是殷黎川说出来的话,”周宇晨尽管嘴上这么说着,看向殷黎川的目光却没有半分讽刺的意味,更多的是同病相怜的疼惜,“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家白小兔升职了,现在已经是财务主管了。”
听到关于白银的消息的时候,殷黎川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笑意。看着日渐消瘦的人影,周宇晨不禁有些感慨,这个曾经只会为何浩洋哭,为何浩洋笑,为何浩洋拼命的人,终于肯爱上别的人了啊。
殷黎川的房产、地皮以及公司股权的受让书早就签好字放在白银书房的抽屉里,这大概是他最后能为白银做的一些事情了吧。
思念就像是疯长出来的茅草,每时每刻都在吞噬着人心。就连做梦都梦见白银睡在自己身边,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仍旧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冷的寒心彻骨。殷黎川每天都期盼着关于白银的消息,内心里有害怕听到白银的消息,害怕听到他的身边又出现了哪个关系亲密的人。
时间,是个折磨人的东西,尤其爱情最经不起折磨,一年,两年,三年……许多年以后,白银最终会把他忘记吧。就像自己的记忆会慢慢消散一样,最终他们都会变得谁也不记得谁……
清明节的时候,裴津华特意准许殷黎川跟周宇晨去了墓园,季文婷的骨灰已经让裴慕收起来安葬。他们是凌晨的时候去的,守墓人依然驼着背,那只小不点儿腊肠已经长成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周宇晨一手撑着黑面雨伞,一手扶着殷黎川。殷黎川已经瘦的快要不成人形了,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咳嗽声时重时轻。
看过季文婷之后,殷黎川留周宇晨一个人在季文婷的墓碑前跟季文婷说说心里话,他自己在烈焰的搀扶下来到大哥严达的墓碑前。
接过烈焰递过来的手绢,殷黎川咳嗽着擦了擦墓碑上那张笑的很灿烂的黑白相片,在烈焰的搀扶下坐在摊开的便携小马扎上,“多少年不见了,你在那边还好吗?我啊,这副身体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年底,说实话,真的不想死,哪怕就在远处看着他,也舍不得离他而去……”
清明节的时候,下了一整天的雨。
白银望着窗外寂寞在灰蒙蒙的雨幕中的城市,殷黎川离开以后,他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样子,不开心也不难过。殷黎川离开的半年里,他每次都会叫着殷黎川的名字从梦中惊醒,房间里却空荡荡的听不到那个人的任何回应。
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爱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东西,殷黎川这个人太绝情,从来不给人解释的机会。自从那天分别之后,这个人就音信全无,仿佛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
白银想着就这样会被殷黎川遗忘,心里就没来由的一阵苦涩,他挣扎过,也绝望过。但是他明白,殷黎川的绝望一定比他还要深刻,在那个人最无助最需要人站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却缺席了。
他无法想象,殷黎川的每一天是怎么孤独又失望的度过的。
所以,在公司决定派遣人员到北方驻外工作的时候,白银毫不犹豫的报了名。对于公司员工私底下那些议论,白银充耳不闻,说他是想借外调趁机往上爬也好,说他是为了讨好副总的女儿,捧人家的臭脚跟着一起去北方也好,他都不在意。
五一过后,白银的飞机终于在北方落地。北方的空气质量的确不太好,一走下飞机副总的千金就皱着眉头,煞有介事的戴上了防雾霾口罩。
白银却觉得神清气爽,殷黎川我来了,不管你现在在哪里,能跟你看着同一片天空,呼吸着同一片空气,也觉得心满意足了。
已进入驻地,工作就变得忙碌繁重起来。副总的女儿唐豆豆看上去娇生惯养的,一张整容脸上写着三个大字“不靠谱”,但人终究不可貌相,这个姑娘工作起来出奇的严肃认真。不久,外派驻地的这几个人就混得很熟了。
午间休息的时候,几个人刚吃完饭,唐豆豆打趣说,“公司的妹子们都说白主管这个人太冷了,都不敢靠近你跟你打招呼的,我看白主管人蛮好的呀,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嘛。”
白银正端着杯子喝水,听唐豆豆这么一说,慢慢接了一句,“经历的事情多了一些,性格多少都会有改变的吧。”
“哦?”唐豆豆端着自己的杯子挤到白银身边,仰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白银,“看来白主管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这时,围坐在餐桌旁的其他男同事一齐起哄说,“我有故事,豆豆你有酒吗?”白银端着杯子立在一旁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唐豆豆看着白银脸上露出的那个笑,像是看呆了一样,“白主管,有人跟你说过,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撩人吗?”
休息日的时候,平时喜欢宅在家里的白银,特意起了个大早,来到黎氏财阀的大楼前,拿手遮在眼前仰望着黎氏财阀高耸矗立的的大楼,想着殷黎川大约是在顶层办公的吧,不知道这个人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了,是不是每天都要很晚才能回家,有没有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他,不知道现在才来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一辆漆黑的高级轿车转过广场前的弯道,稳稳的停在正门口的廊桥上,有门童走上前恭敬的打开车门,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胖乎乎的穿着浅灰色西装的身影。
那个人的目光恰好与立在不远的白银相撞,那个人记性极好的一眼认出了眼前的人是谁,看上去颇为惊讶。
随机,那个胖乎乎的人影快步走向白银,像是很熟稔的打了声招呼,“白银先生,听说您来了北方,没想到在这里碰见您。”
“你……认识我?”白银惊讶不已的听着眼前的陌生人准确的叫出自己的名字,他敢确定他们的确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当然,黎氏财阀上上下下没有人不认识您的呀。”这个胖乎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黎氏财阀的副总裁戴邴尧,殷黎川最忠心的部下。
戴邴尧本来今天没打算来公司,临时有事才来公司一趟,没想到在这里竟然遇见了大老板的心上人白银,刚开始他还以为认错人了,听身旁的秘书说白银确实来了北方,这才走上前来搭讪。
临街的咖啡厅里,戴邴尧对白银讲出了实情,“大老板在山上养病已经有半年多了,现在出席各种场合的全是替身而已,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过大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