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七章 假戏险做

莫凌恒一胳膊拐上罗靳脖颈,把人拉到身前,重量全都压在罗靳身上,有气无力道:“先别说这个,老子这内伤得先歇歇。”罗靳道:“刚不还挺有劲的么?”莫凌恒道:“被你气得,这玩意得一鼓作气,过了劲儿气势就不够了,震慑不了你。”

罗靳笑道:“可惜你这些话东方陵都没听见,人家忙着去找细皮嫩肉的安公子,你这次可亏大了啊,教主。”莫凌恒道:“亏个屁,让他听到那才是便宜他了。更何况你我现在有更要紧之事,你可知道?”

罗靳故意问道:“什么啊?”莫凌恒眉毛一挑,道:“别跟咱装傻,你不就是要找陆离么,甭跟兄弟客气,什么药你就放心大胆地朝咱身上用,东方陵保准吃你这一套。”

罗靳面露贼笑,低声道:“你也忒他么损了,这些年不见都快赶上我了。”莫凌恒道:“你可甭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自己不清楚自己是什么货色,你若不是浑天教的人,我保准宰了你替天行道。”

罗靳丝毫不恼,反而道:“纵使得知了陆离的藏身之处,我也不一定会说服他回来。”莫凌恒道:“八卦门这些日因长安动乱无暇分身,自然会放松对陆离的控制,借此机会,你必须将天山与九黎之事办妥,不能留一丝后患。我只要你去找他,却从想过让他回来。”

罗靳瞳孔暗了暗,“你难道想……”“紫心会已撤了出来,我们就要有人顶上那个位置,你明白我的意思。”罗靳点了点头,“属下明白。”

齐逾明拉开门,硕长的身形裹着玄色貂裘,苏锦里衣,银丝绣缎,套着翡翠扳指的修长手指错握一处,掌心托着一方青铜暖炉,东方陵定定地看着齐逾明,嘴角忽地绽出一丝笑意。齐逾明脸色沉了沉,还未开口,东方陵道:“我就站在这说,劳您替在下向安公子问一事。”

齐逾明抿紧嘴唇,算作默许。东方陵这才道:“罗靳是不是知道陆离在何处了?”齐逾明折身进屋,过了半晌推门出来,朝东方陵道:“不知。”东方陵垂眸沉吟,转身欲走,齐逾明突然开口道:“你等等。”

东方陵止住脚步,微微侧身,齐逾明已追出门,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东方陵,似是从未见过这人一般将东方陵从头至尾细细打量了一番。东方陵笑意尽敛,拧眉道:“齐总捕还有何事?”

齐逾明离东方陵近一分心底那种说不出的感觉便清晰一分,压抑,森冷,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东方陵绝非刻意,却也未刻意收敛。齐逾明冷声道:“我不管你究竟在作何打算,只要安然在我身边一日,我便不会让人伤他分毫。”

东方陵眉宇间戾色渐消,态度却也谈不上如何热络,“除了你,你觉得现下谁还能伤得了他?”齐逾明神情微滞,东方陵又道:“待安然伤势好些,你与他一同来别院一趟,勾魂蛊既在你身上,想必你也想知道它究竟有何等效用罢。”

东方陵的态度中分明透着命令的意味,可齐逾明却又对他无可奈何,脸色不由得又沉下些许。谁知东方陵嘴边勾出一丝笑来,从袖口摸出袖珍白瓷瓶,朝齐逾明递送过去。

齐逾明面带戒备,问道:“这是什么?”东方陵毫不忌讳,坦然自若,“想让安然那好的快些,便早晚各涂抹一次。”东方陵见齐逾明不动,便朝他手中硬塞了过去,转身便走。

齐逾明看着东方陵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地面皮发烫,抬手看着躺在掌心的娇小瓷瓶。东方陵此举显然是临时起意,多半是为了试探自己。但转念一想,东方陵随身带这些个东西是作甚?

齐逾明折身回屋,猛地身躯巨震,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没来由地气恼。安然静静地窝在被褥里,身子绵软虚弱。齐逾明再一想那个浑天教的年轻教主,敢情这是来跟他炫耀,他跟他们家那位这方面和谐!

东方陵乘着马车,正赶上明灯初上,国丧之时,杭州上下的舞伎歌女都没了生意,正值年关当口,又赶上这事,上城显贵哪年不是大肆操持,一时没了丝竹乱耳,街口凄清,白灯黄烛,日子反而更加难熬。

“停车。”车夫闻言勒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伫。东方陵掀开帘帐,车夫看了一眼这冷清的地界,楼阁之上仍有几个凭栏少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脂气粉香。车夫忙道:“公子,这日子你来妓馆,若是让官兵见了……”

东方陵看了车夫一眼,车夫被那阴翳的目光骇得噤声,不再多言。东方陵顾自走向其中一家,推门而入,鸨母听闻声响猛地从柜后起身,大惊失色地看着门口那道黑影。

东方陵道:“有人么?”鸨母忙缓缓走近,厉声道:“谁这般不知法度,胆敢闯进来,国丧之日我们不接客,快出去!”鸨母近前才看清东方陵衣着,显是富胄,态度也放柔了几分,堆出一脸为难的笑意,“公子,方才多有怠慢,还请您速速离开,国有法度……”

东方陵道:“我来是为了旁事。”鸨母面露疑惑,来这不是寻乐子,还能有什么事?东方陵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鸨母眼睛都直了,谄媚地笑道:“公子,就算你出这个价钱,我们姑娘也不敢……”

“我是要买下你这间妓院,你开个价便是。”东方陵将手中银票递至鸨母手中,又道:“这个价钱,我要买一个人,你看够不够?”鸨母看着银票上的面值,脸色惊变,随即笑意更盛,道:“公子您开的这个价钱,要哪个姑娘,任你挑。”

“这价钱自然不是为了买个姑娘。不知嬷嬷可认识您的一位同行,名为烈梢红?”东方陵问道。鸨母笑意尽数收敛,两只瞳孔里迸射出杀意,冷声道:“你是谁?”东方陵不紧不慢地在一旁落座,自斟一杯冷茶。

“能找到朝风阁的只有朝风阁。”东方陵缓缓道。鸨母看了东方陵半晌,忽道:“东方陵?”东方陵视线朝向鸨母,鸨母呼出一口气,从脸上揭下一层面皮,正是烈梢红。烈梢红道:“真没想到林公子口中的那位智囊,竟然是你。”

东方陵脸色变了变,道:“我来这是要与你谈一桩生意。”烈梢红道:“你要我让做什么?”东方陵道:“无论你用什么办法,掌控杭州与长安乐户花楼的生意,为我办事,不必吝啬银钱。”

烈梢红细眉微拧,无奈笑道:“东方公子这是在为难奴家啊。”东方陵放下茶碗,缓缓起身,行至烈梢红面前,“朝风阁在这块儿的生意可都在你手里握着,至于要怎么做,你心里清楚。”

烈梢红眼中闪过一丝诧色,笑意尽敛,冷声道:“属下遵命。”东方陵道:“我还有一事,要你替我去做。”烈梢红道:“公子请吩咐。”东方陵缓缓道:“无论今后如何,这些乐户花楼与莫凌恒来说皆是禁地。”

莫凌恒猛地打了个寒颤,接过罗靳端来的药碗,正要朝嘴里送,忽地迟疑问道:“你不会毒死我吧?”罗靳道:“我要真想毒死你,还用等到今日?”莫凌恒拧着眉把一碗药汤送入嗓眼。

罗靳眼见着莫凌恒五官拧结,不由得失笑。莫凌恒道:“我觉得我帮你做这事,往后都没有好日子过了。”罗靳侃道:“往日也不见你们二位消停。”莫凌恒道:“那不一样。”莫凌恒隐隐有种感觉,依东方陵的性子,指不定什么时候还要给他个‘惊喜’。

莫凌恒扯了扯领口,数九寒风也吹不散一身热浪,一波波推向下身。罗靳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退,莫凌恒瞳仁缓缓充血,手掌攥握在桌角,噼啪一阵细响,木屑从指缝飒飒落下。

莫凌恒撩起眼皮,擦着火星地勾在罗靳身上,罗靳又向后退了退,脊背贴上门板。莫凌恒呼出一口灼气,朝罗靳勾了勾手指,“过来。”罗靳抿紧嘴唇,手掌贴着门闩,随时准备夺门而出。

罗靳就怕莫凌恒一个把持不住,没等东方陵回来就把他给办了。他俩对彼此的水平心知肚明,若是真打起来,罗靳还真不是莫凌恒的对手。更何况这药是罗靳亲手调制的,他还能不清楚有多烈?

莫凌恒猛地起身,下身硬涨如铁,走到墙根,阖眼面壁。罗靳看了眼莫凌恒腿根颤抖抽搐的肌肉,喉结滑动,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郑宜修沿着长廊快步走来,行至门口,隔着门板道:“公子回来了。”罗靳缓缓抹了抹脑门,正要舒出一口气,气息一滞,眼前天旋地转。下一刻便被掀在地上,脊背重重砸在地面,胸口闷痛不已。

罗靳咬着牙小声道:“我操你能不能轻点。”罗靳下颚一紧,被莫凌恒手掌狠狠捏住,猩红的瞳孔逼视着罗靳,捡回最后一丝理智,哑声道:“妈的,说好的演,你他么给老子下那么烈的!”

嘶啦一声布帛裂响,罗靳脸色一白,下身透风,气急败坏地低吼道:“你别他么来真的啊,方才你放的豪言壮语是放屁么!你不是非他不可么!”莫凌恒鼓膜阵阵嗡鸣,却仍听到鼓点般快速靠近的步伐,与急促的心跳重合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