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紧抓着衣角,隐忍着满腔的怒气,君无忧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神和语气看自己,说自己!
天下人都可以笑话她不知廉耻,唯他君无忧不可以,因为,她玉绮罗从未如此认真过,爱上他,那些绝情断爱的誓言都可以违背,其心赤诚,日月可鉴。
她从车上坐起来,直挺着腰,傲气凛然,目光深锁,这样的她才像魔门第一毒女。
“领教?我玉绮罗真正龌龊的一面你还没有见到呢。”她媚眼微敛,深不可测,幽暗的瞳孔瞅着美色中最孤高骄傲的身影,果然,君无忧才是她一生的魔症。
“这些已经够了,你的心机手段,阴暗肮脏,我都知道了。以前的我还相信,你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甚至相信你跟玄祁之间有什么误会。”
君无忧的态度转变,他现在想到的全是孤池的紫和谈论绮罗的那些话,天界的人都说绮罗是如何不知廉耻,如何败坏门风,又是如何入了魔道。
对一个人的看法一旦形成,就很难更改归正。他想绮罗是坏的,那绮罗就是坏的。就像当初,他相信绮罗和玄祁有误会,所以他相信她,一直相信她。
绮罗从车上跳下来,暗红色的袍子慢慢滑落在地,倩丽的身形万种风情,即使病态也掩不住她的惊艳与妖娆。
“对,我喜欢玄祁,为了他,我可以伤害门中子弟,为了他,我可以杀掉自己的姐姐。现在,我爱你,为了你,我可以杀了仙乐,为了你,我可以杀掉天下人!”绮罗蓄势汹涌,冷艳的目光寸寸逼人。
君无忧长舒一口气,面对绮罗,他失望至极。
“既然是这样,我救你又有什么意思?”他将冯嫒的人骨拿出来,银光闪闪,灿烂的骄阳下,一首金色的光浪自他掌心蔓延开来。
绮罗麻木的望着,那块极乐人骨被抛置半空。君无忧举起手,金光冲天而去。
“像你这种品性不良的人,就算炼再多的归元丹也修复不了你恶毒的心。”他的声音伴着脆裂的声音落入耳际。稀世人骨,唯一可以炼成归元丹的人骨,就这样被君无忧毁了。
白色的骨灰飘飘落下,像一层霜,铺的满地都是。
绮罗怔在原地,心口狠狠的疼痛,一口血含在嘴里,她不敢张嘴,不敢在这种时候示弱。
人骨毁灭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君无忧从此恨她入骨。
“好自为之。”君无忧挥挥袖,不染纤尘,淡漠的转身离开。
绮罗靠在牛车旁,含着的血从嘴角溢出,落红妖娆,迷情的双眼模糊不清,她嗅着空气中最悲伤的味道,眼睁睁的看着君无忧离开,消失在一片金光璀璨中。
梨国皇宫,白意慵懒的卧在榻椅上,宫女静静的候在帘外,大殿静的发慌。
这时,绮罗突然从天而降,一身暗红的长袍淹没在一片昏暗之中。
白意抬头,直视前方,这才发现绮罗静静立在中间。
“绮罗?你怎么会在这里?”白意吃惊,这种时候绮罗不是应该和君无忧在一起,离开了梨国吗?
绮罗面无表情,萎靡不振,十分憔悴。
正当白意站起来,绮罗的身子突然一歪,重重的跌在了地上。
白意大惊:“绮罗.....”
殿外的宫女闻声也赶了进来,只是,绮罗挥舞着虚无的手,眼前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醒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白意早朝回来就守在她的床前,也不知道绮国遇到了什么事情,身子怎会如此虚弱?
白意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宫里?君无忧呢?”
绮罗神情疲倦,她已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回忆。枯白的唇始终紧抿着,她的脑海里全是君无忧远去的背影,他越走越远,消失不见。
眼泪从她透明的眼中落下,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儿滚落脸颊,打在衣襟,仿佛承受着开水的灼痛,令她呼吸艰难。
“他都知道了,我和你联合骗他的事情。”绮罗强忍着心里的难过,淡淡说了几个字。
白意瞪大双眼,有点不可思议,后又紧蹙着眉毛,担忧着绮罗:“那他有没有生气,有没有怪你?”
绮罗苦涩一笑,悠悠答道:“当然生气,当然怪我。”
绮罗掀开锦被,慢慢的从床上走下来,暗红色的长袍铺在地板,随着她缓缓行走的步伐,衣缎与青砖摩擦出厮杀的声响。她光着脚停在门前,若有所思的瞧着宏伟的宫宇。
倩丽的身影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显得那样薄弱,好像随时都会被剧烈的阳光消融,亦好像会被殿内的幽暗吞噬。
她回过头,清冷的脸上尽是绝望,眼眸淡然,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她说:“我本想在自己最后的日子里可以实现一个小小的愿望,可惜,我没能实现就把它碰碎了。”
白意提着拖沓的长裙走过来,她不理解,君无忧明明喜欢绮罗,为什么还会怪她?
“绮罗,你不要放弃,朕是不会看错的,君无忧他心里真的有你。”白意相信自己的眼睛,从白羽之祸的事情上,她就知道君无忧的心里是有绮罗。
可这种时候对绮罗来说,别人的解释多半是句安慰。君无忧心里有没有她要看君无忧怎么做?可他还是走了,说出那些无可挽回的话。
“陛下,谢谢你。”
“绮罗.....”
绮罗苍凉微笑,扭过头,抬首看着殿外的阳光,刺目的日光令她双眼一眯。
“你知道君无忧有多讨厌我吗?他说;像我这种品性不良的人,就算炼再多的归元丹也修复不了我恶毒的心。”绮罗回想起君无忧对她说的每一句话。
白意怔住,一言不发的听着。
“一百年前,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可惜他成了我的师父,那时的他已是万人敬仰的玄祁上君。”绮罗开始回忆一百年前的事情,关于天界最大的笑话之一,里面的真相到底会是什么?
锦云山,一个充满误会的地方。
一百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锦云山下的白镇遭到了掠杀,血洗青砖。
当时,镇上来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她叫宋颜。一身黑色的长裙,冷艳而危险,浑身透着魔气。
一把红色的伞落在了玉家门前,随着大雨冲刷,雷声未歇,宋颜立在玉府门前已经足足半个时辰,犹如一尊冰塑,冰冷的雨滴打在她的脸上,丝毫不掩肃杀。
细致如画的眉眼漠然冷酷,她红唇轻抿,一股无形的压迫正蔓延至雨雾茫茫的玉府。
玉府就是绮罗的家,她的父亲是位将军。那年,她十三岁,素罗十五岁。
那个叫宋颜的女子是蛇妖,与绮罗的父亲曾有一段孽情。
“玉凌奇,十六年了,你是不敢出来见我吗?”宋颜站在玉府门外大叫。
凌奇大将军听到声音,很快就把素罗和绮罗安排管家送走。临走的时候,他交代素罗:“素罗,你一定要照顾好妹妹知道吗?”
绮罗不愿离开,充满疑惑的眼珠转动着,她不知道门外的女人到底是谁,也从来没有听他父亲提过。更没有意识到灭顶之灾即将来临,她抱住玉凌奇的手臂:“爹,为什么要把我和姐姐送走?外面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绮罗,听爹的话,快跟管家离开。他日有时间,爹再慢慢告诉你。”凌奇推开绮罗,将包袱扔给管家,分吩他即刻带着两位小姐离开。
素罗向来听话,在大人心中,她一直都是很懂事的女孩。这种时候,她更要发挥姐姐的特长,于是她拉着绮罗离去。挥别了玉凌奇,绮罗离开的时候心里一直不安,谁都没有想到那一别竟成了他们父女的永别。
她们走出白镇,路上遇到了劫匪,管家被杀,姐妹二人也被冲散。纷纷逃命中,那片像海一样深的蒹葭丛中,绮罗拼命的跑,拨开一片路,却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风吹过,蒹葭苍茫,漫天缤纷。她喊着一声又一声的姐姐,可惜,没有回音。
追来的人越来越近,她冷静不了,只能往更深的芦苇丛中走去,最后跌进了水中。
为了不被发现,她只能抓住水底的水草,忍住呼吸,藏在水中。
水岸上的人只看到一只绣花鞋浮在水面,生气的臭骂一句:“妈的,这么好的货竟然死了!”
旁边的男人搓搓手道:“不是还有一个吗?或许小六现在已经抓住了。走,咱们也去快活快活。”
两人淫邪的笑着离开,伏在水底的绮罗慢慢失去知觉,如果再不上岸,她就会窒息而死。
意识越来越弱,抓住水草的手缓缓松开,身体突然浮上水面,可是她没有力气爬上岸,越挣扎越沉重。
喊了一声救命,惊飞了芦苇里的白鹤,也没有呼来救命的人,咕噜咕噜的水泡冒了几串,身体又沉进了水中。
这时,一个身着玄袍的男子扎进了水里,缓缓的朝着绮罗游来。
那张脸就像是戏本里的男主人,俊逸出尘,美如谪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