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芜倏地一怔,目光落在脚下,支离破碎的白兔,换来的到底是什么?是嘲笑,是厌恶!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艳芜的目光一冷,刚才的奉承不过是为了按照龟爷爷期待的那样做,她艳芜,龙族六公主,从来没这样用心的对一个人。
幕青的脸上全是嫌弃之色,他们明明才是初见,为何会有那么深的仇恨?
是因为传言?还是与生俱来的厌憎?
“凭什么?东海传的最多的就是你扬鞭子打人,出手毒辣,蛮不讲礼,不思进取,不思悔过,你以为送只白兔就能掩饰你的恶毒吗?”
幕青字字句句戳中艳芜的痛处,没有给她颜面,也没有给她余地。
他都不了解她,又怎么可以这么肯定的说她是恶毒之人?
艳芜勾唇一笑:“没错,我就是这么恶毒的人,你初到东海,可能对我不大了解,今日正好,我再送你一件特别的礼物。”
一道白光自艳芜身体爆开,骨尾狠狠的甩出来。
幕青万万没有想到,艳芜的礼物竟是对着神宫府一通乱扫,骨尾所及之处,必是鸡飞蛋打,惨不忍睹。
艳芜打碎了屋内的明珠水晶,哐哐当当的声音,听得令人心颤。
艳芜砸完了屋里的所有东西,扬鞭而去,离开的背影那么森然。
幕青握紧拳头,咬牙发誓,总有一天,他会让这个骄纵的公主付出代价。
艳芜大闹神宫府,墨辛大怒,赐她三道天雷,以示惩戒。
三道天雷劈在艳芜的身上,她不服。她觉得自己没有错,明明是幕青先激怒自己的,为什么是她错?
她没有错。
面对冷酷的墨辛,艳芜甩出骨尾,当着大臣的面,直指墨辛的错。
“你凭什么罚我?三千年前,我是自己从蛋壳里爬出来的,我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你,而是龟爷爷,他那么宠爱我,而你.....看看你那眼神,你在嫌弃我,甚至,容不下我。你讨厌我就直接把我送回南海,何苦这样折磨彼此,让我自生自灭岂不是更好。”
大臣都震惊的看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忤逆的公主,竟敢对着自己的父亲说出那样的话。
当时墨辛气坏了,挥手间,玄光罩落,他给了艳芜十道天雷。
艳芜滚在地上,惨痛的声音随着皮肉一起撕开,她终究是性子烈了些,所以才会受这么多苦。
艳芜滚过的地上全是血,触目惊心,大臣不敢往地上看。裹在她身上的黄色衣裳已经滚成了血衣,那种痛,比起刀子钻骨,重了十倍以上。
如果不是帝后容若赶来护住艳芜,她估计是死在了天雷下的。
容若哭着求墨辛停手:“帝君,芜儿她年纪小,又不在我们身边长大,她性子烈了些,是我们没有管教好,妾身求你,放过芜儿。”
“容若,这孩子命格犯克,性子激烈,如果我们一再纵容,将来只会祸害三界!”墨辛已经做好了失去这个公主的心里准备。
可这是容若的孩子,她怎么舍得让这孩子就这样死在她的父亲手中?
“妾身知道芜儿的命格特异,也知道这孩子性子烈,但她毕竟是我们的骨肉,妾身不忍失去她。”容若抱着奄奄一息的艳芜,泪如雨下。
墨辛扶着额头,一时处在了两难之中
大殿内,众臣开始递眼色。
谁都知道,当年六公主的龙蛋被算出命格犯克,于至亲不利,需放置南海孵化,或者直接处死,是容若坚持把六公主的龙蛋放到南海,等三千年再接回来。
如今,这个头痛的麻烦愈演愈烈,甚至祸及了整个龙族的威严。
老谋深算的龟承相站了出来,道:“帝君,听闻炎真帝君在九重天上开了一个仙班,不如把六公主送到炎真帝君那儿学习,兴许可教化公主的心性,渡其成神。”
麒麟族的炎真帝君确实开了一个仙班,在他座下学习的都是神族后裔。
容若想了想,倒觉得这是一个法子,如果能把女儿送到炎真帝君座下,也是艳芜的造化。
“帝君,妾身以为,炎真帝君的仙班是个最好的去处,还请帝君恩准。”容若磕头请求墨辛,这是她救艳芜的唯一机会。
墨辛最后松了口,答应把艳芜送上九重天宫。
艳芜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养好,墨辛就带着她去往九重天宫,他们的水晶马车穿过天界,隔着水晶看去,白茫茫的仙界,洒下一片金辉。
艳芜看见,一辆华丽的马车载着九只金乌,穿过太阳河,披着霞光入了九重天宫。那就是太阳,金色的太阳。
艳芜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美好的地方,处处仙雾,流光溢彩。
天上的仙人都是白衣翩翩,长发飘飘,他们很有礼貌,见到墨辛都会含首叩拜,尊称一声帝君。
艳芜慢慢的知道,这个世界有等级制度,有阶层,有秩序,也有法度。
她终于明白,龟爷爷为什么要她去讨好幕青?其实就是为了一个地位,地位越来越重要,重要的可以要了人的性命。
可艳芜向往的是自由,比起这些制度搭建的国度,她更喜欢南海的生活,不受拘束,不受法度。
不用处在权力的诱惑下,活得那么狼狈。
——
九重天宫,像梦一样的城。在这里,开始了艳芜的故事。
她被带到三生殿中,里面置着一个金铜色的丹炉,旁边坐着两个小童,手里拿着扇子在看火,再往前走,便是一排书架,上面放着竹简,全是一些篆文,可惜艳芜一个字也不认识。三生殿分为六进六出,一共有六个房间,每个房间都有玄机。
艳芜被按排在一个堆了许多奇怪积木的房间,这里面处处机关,也甚是有趣。她的父亲墨辛帝君去见炎真帝君,也不知说了什么话,反正挺久的。
不过想想,墨辛肯定对炎真说了很多艳芜的坏话,譬如,艳芜如何的顽劣,如何泼辣,如何目无尊长,大逆不道。肯定还说,炎真帝君不要手下留情,狠狠教育她之类的。
墨辛同炎真一起走进三生殿,玄衣黑发,衣袂飘飘,一千年未见,他还是那么好看。艳芜看呆了,她差点忘了,炎真帝君以后便是她的仙师。
“艳芜,还不过来拜见炎真帝君。”墨辛严厉的声音打断了艳芜的思绪。
艳芜注视着炎真,看进他的眼里,他的眼珠其实是泛着微微紫光的,像晨夕透过薄薄的云层那般柔和。
“见过炎真帝君。”
炎真淡淡的笑着,没有多看她,在他眼里也没有什么人可以入得他的眼。
墨辛说:“炎真君,以后艳芜就交给你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不必顾念我的面子。”
艳芜看得出墨辛眼里的狠意,他刚才的犹豫,是他和炎真之间的约定。
直到很多年后,艳芜才知道,墨辛帝君的意思其实是借炎真之手,代表天界的法度杀了她!
法度,就是这个法度,一步一步逼她走向歧途。
而让艳芜无法逃脱的,除了法度,就是执念。
炎真只是点点头,正气凛然的双目是他执着于法度的冷漠。看似淡然,其实冷酷。
对他来说,艳芜是好无过,是坏便错,是错就除。
墨辛走后,艳芜站在门前,看着三生殿前的三生树,上面开着三生花,一朵一朵,白绒绒的,它们飘落在地上,竟一点声音也没有。
炎真走到她身后,声音浅浅的像是倒茶的声音,细腻而淳厚。
他说:“拜在我座下的,没有什么公主,也没有什么殿下,以后我就叫你小六。”
艳芜转过头来,炎真的神情淡然。
他是一个七情六欲寡淡之神,他肯定不知道,什么叫作五彩斑斓,多姿多彩。
这些姑且不论,但于小六这个称呼来讲,艳芜还是很不服气。
她双手插着腰,郑重的提醒:“叫我老六。”
炎真一愣,嘴角微微荡漾着笑意,显然是被艳芜的话逗笑了,很难得的笑容,清清淡淡的。
“你才多大点,叫你老六?”炎真认真道,心中肯定在想,这丫头也不害臊,敢在一个比她年长十万岁的人面前,自称老六。
“这跟年龄无关。”艳芜的双手放下来,甩甩头发,一副歪理即将爆发的样子。
“那跟什么有关?”炎真虽是淡漠之神,但偶尔也会找些有趣的人聊聊天,然后恶毒的戏弄一番。
“气势!”艳芜摆出一副应战的姿势,仿佛下一刻,她就能甩出骨尾证明她雄厚的气势。
但是,往往这种关键时刻,总有一个气势比她强大的人出来砸场子。
“小六,为了打败你的气势,我决定断你三天的粮。”炎真语重心长的告诉艳芜,这是一个冷的不能再冷的笑话。
艳芜砸舌头,想要反抗,结果骨尾甩出来时就被炎真握住,然后夺了去。
炎真看到手中的骨尾,眸光一闪,仿佛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情。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笑着说:“九重天宫有条明确的律例,严禁使用兵器斗殴。”
艳芜咬着唇,感觉自己进的不是天宫,而是天牢。
“我跟你拼了!”她扑向炎真,打算来个鱼死网破。
这种时候扑上去,明显无事于补,没有武器的她分明就是鸡蛋去碰石头。
可就算那样,她也要努力不是,就算没有兵器,至少她有手有脚有牙齿。
手撕他,脚踹他,咬死他。
她扑进了炎真的怀里,原以为会上演一出,凶猛的龙咬麒麟兽,结果她被一只手臂紧紧的锢住,动不得,踢不得,咬不得。
清冽的气息覆盖在她的身上,浑厚的灵力将她逼的脸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