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弥漫,寂静的夜色下只有咳嗽声和难过的喘息声,门口的昏黄灯笼吱呀呀响着。
空缘支撑着身体慢慢挪到窗口,推开了窗子,星光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这么些年,沧海化为桑田,唯有这不变的月光星空。
玄修已经几日没有出现了,外面的疫症日益严重,每天都能听到哭喊声。所有的事情都必须提前了,毕竟没必要让那些无辜百姓丧命了。
手搭在窗口,长长叹一口气。
“又在吹风?”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身上就搭了一件长袍,接着身边的窗子被随手关上。
空缘嘴角微抿,拉了拉身上的袍子,“谷主也跟空缘一样睡不着觉么?”转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一身红衣在烛光下更显艳丽,一头白发高高完成髻,脸上是精致的妆容,腮边涂着淡淡的粉色,薄薄的嘴唇也涂染了浅色胭脂。
女子微歪了歪头,转身在一边的榻上坐下,大红的裙摆在空中划过华丽的弧,手腕一转,一直银色的酒杯被捻在指间,浓郁的酒香飘散开了,依稀有淡淡的曼珠沙华的香气,“我已经很久不曾好好睡觉了,多这一次,少这一次又有什么关系。”
空缘轻轻摇了摇头,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抬手倒了杯暖茶,“谷主思虑过重,许多事能放下便放下了,苦苦纠缠只能伤人伤己。再说,这曼珠沙华酿成的酒并不是千金良方。”将手里的茶盏递到空缘手边,“喝杯茶吧。”
女子抬眸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深吸了一口气,接过他手里的茶盏,眯眼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嘴角勾起来,“手艺不错啊。”
轻抿了一口茶,余香在口中的萦绕,浓郁的香气在口腔里膨胀。
“清明茶自然不是凡品,玄修尊者每日要饮的。”空缘抬手又倒了一杯,呼吸这那浓郁的香气。
女子看着他,灯影下的他看起来带着一丝惆怅,浅金色的发披在肩上,金色的眼眸带着迷离的神色。仰头将茶饮尽,啪地一声将杯子放在桌上,“虽是佳品,却是也不能多饮的。”
“是啊,不管是什么,都要有个度才行。”空缘深吸一口气,将茶盏磕在桌上,眼睛直直得看着跳动的烛火。
熬着一夜的烛火,红蜡变成红泪,一颗心也像是那流动的蜡水凝成固定的形状。
“方丈,”空缘跪在湿漉漉的山道上,望着站在山门前的一身黄色僧衣的方丈,双手合十,额头卡在青砖上,“方丈说得不错,空缘尘缘未断,此番,请方丈恩准空缘下山了却尘缘余孽。”
方丈只是看着他,垂下的白色眉毛微微抖动,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女子就站在一百年的山道上,侧着身看着山中风景,云雾起来,朦胧一片,就像是人的心,自己都看不清。
“空缘,你可还记得老衲为你起着法名的缘由?”
“记得……随缘而生。”
“如此……”方丈叹了一口气,慢慢转身进了山门,“你便下山去吧”
山门被咣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一切,前尘,过往。
“尊者……”空缘站在门口,看着榻上坐着的人,声音低低的。
“……”玄修没有说话,只是手里握着的念珠被拨地啪啪作响。
空缘咽了口口水,走进门去,“空缘已经奏请了方丈,如今下山了却尘缘纠葛。尊者也说得不错,百年匆匆不过一瞬时光,不能因空缘的一己之私,误了她的一生,待百年后,空缘若是还有幸修得佛缘,定不相负。”话完,人已快步跑了出去。
“啪……啪啪……”手里的佛珠啪地一声断裂,紫檀的佛珠落了一地,在地面上跳动着,不知道落到了何方。玄修看着地上的珠子,身体僵硬,下了塌,弯腰将掉落的珠子一颗颗捡起,心口,似有什么跟着这佛珠一起断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