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宵非但不恼,还柔声安慰,“离着也不远,就在S市,叫什么,立平村。”
童婉听到这地名,瞳孔猛地一缩。
“怎么了?”见她突然变了脸色,顾宵担心地握住她的手。
“没、没有。”童婉指尖僵硬冰凉,防止被丈夫看穿,她较忙起身,“我去看熬的汤。”
她视线垂着,不敢与他直视。
逃也似的进了厨房,合上门,她狼狈地背靠门板,两眼无神,脑子一片空白。
她的过去,甚至包括她来自哪里、家庭背景,都是她一手伪造的,连同床共枕几十年的顾宵都被瞒在鼓里。
她派人调查苏知意老家具体地址的事还没得到回复,现在得知死对头苏知意竟然和她来自同一地方,被打得措手不及。
万一他们夫妻俩从同乡人口中听见有关她的事,顺藤摸瓜发现了她的秘密怎么办?
现在顾少昀还去到了那,会不会有人随口一句说他模样熟悉?让他留心甚至起疑?
童婉越想越自乱阵脚,心跳如鼓。
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扣着门框,上午新做好的美甲出现裂痕。
“叩叩叩。”
背后突然响起急促用力的敲门声,童婉吓得蹦开两步。
“怎么了?”她故作镇定地理了理头发。
顾宵没有注意到她颤抖的声线,“爸昏迷送医,我们得立刻赶过去。”
童婉心咯噔一下,同时松了一口气,猛地打开门。
两人在路上的时候,就被告知老爷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苏醒过来。
等赶到医院,要进病房,却被老爷子的助理拦下。
“顾先生顾夫人,律师还在里边,请等一等。”
夫妻俩对视一眼,脑中不约而同蹦出“遗嘱”二字。
“什么律师?”顾宵沉声问。
助理低头,毕恭毕敬,“我只负责把人带过来,并不知道他具体身份。”
童婉扫了眼紧闭的门。想了想,摆手赶人,“你去主治医师那了解情况,这有我们在就行。”
助理本不想离开半步,但在童婉强势要求下不得已离开了。
等把人遣走,童婉轻手轻脚打开病房门偷听。
律师背对着门口,正和老人家小声核对文件内容。
“……南风集团股份的百分之二十五划给顾西洲先生,百分之十为您重孙苏蒙禹所有,十八岁前由苏知意女士代理持有。”
“另有百分之八为苏知意女士所有,若婚姻结束,则这笔份额划到苏蒙禹名下。”
“百分之十五为顾宵童婉夫妻共同所有,如果婚姻结束则根据婚前财产条例处理。”
“百分之十为顾少昀先生所有。”
童婉静静听着,牙齿咬得咯咯响。
里边律师的说话声还没有停止,顾宵却没再听下去,冷凝着脸转身。
看着垂头端坐在长椅上的丈夫,童婉从门缝中剜了眼老人,这才走向他。
童婉半蹲在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小声问,“没事吧?”
顾宵不应声,浑身散发着阴恻恻的气息。
童婉并没有被他这股戾气所震慑,相反的,眼睛发亮。
她想方设法想激起他的战斗欲望,如今一切全不废工夫,她当然高兴。
而说出的话却满是遗憾和委屈,“爸偏向顾西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只是我没想到他能偏心到这种程度。”
“我嫁进顾家几十年,尽心尽力伺候他老人家,到最后比不过进来不到一年的母子俩,我认了。”
“你可是他的亲儿子,唯一的儿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却没有一个孙子中!真的是太不公平了!”
顾宵咬紧腮帮子,声线阴森,“别说了。”
童婉声泪俱下,“他不心疼你,我心疼!”
顾宵眼波动了动,把她搂进怀里,更像是勒住她,力气大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童婉强忍着不发出闷哼,静静等着他的暴戾缓和过来。
半分钟后,她终于能自由呼吸,胸口被勒得生疼,脸色惨白。
顾宵却熟视无睹,眯起眼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老顾……”她忌惮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回神,“嗯?”
“你什么打算?”
顾宵沉默,童婉皱了皱眉头,继续柔声刺激道:“你委屈让步这么多年,为什么他们就是看不见?”
“老爷子整天说家和万事兴,我们听进去了,不管受了多少不公平待遇,从来没有发过声。”
“可恰恰因为这样,他们觉得理所当然,习惯了不管发生什么都把我们排在最后面。”
“甚至以为我们是任他们摆布揉捏的软柿子!”
顾宵眉头拧成川字,唇动了动,被童婉堵住嘴。
“如果你顾念老爷子,这一次还是选择默默忍受,我不会有意见。”
“但等送走老爷子走完最后一程,我们就一起离开,随便去哪里,只要不是被顾西洲一家人踩在脚下!”
顾宵抬眸看她,“你真愿意为了我,再背井离乡一次?”
童婉眼神闪烁了一下,“当然!”
顾宵手抚上她的脸颊蹭了蹭,没有接腔,又开始沉默。
童婉望进他眼底,却摸不透他此刻在想什么。
她咽了咽嗓子,轻声问,“你在顾虑什么?”
“只要故技重施,让顾西洲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剩下的苏知意就绝对不会是我们对手。”
顾宵低头看她,倏地笑了一下,深邃眼底幽幽泛着波光。
“没有顾虑,只是在想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消失。”
童婉立即满面春风,“有计划了?”
“嗯。”顾宵扫了眼紧闭的病房门,压低声音,“我亲自去立平村一趟,你就在这守着爸。”
“同时勒令家里上下不许向顾西洲透露着爸的病情,以防他赶回来。”
听他要去那地方,童婉手心冒冷汗,故作镇定问,“非得你亲自去吗?”
“交给其他人我不放心。”说着,顾宵拂了拂衣袖,起身。
童婉赶紧跟着站起来,腿蹲麻了,踉跄两下。
她顺势拽住他,“你……快点回来,注意安全。”
顾宵无暇顾及她若有似无的慌乱,亲了亲她额头,快步离开。
童婉站在原地,看着丈夫快步如飞的背影,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畏惧。
咔嚓,病房门打开。
童婉立即收拾好情绪,转身,挡住丈夫离开的方向。
“顾夫人。”那名律师冲她点点头,模样不卑不亢。
童婉瞟了眼他手里的公文包,绷着脸,没给他好脸色,绕过他就进了病房。
她一进去,就对上老人家混浊而专注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