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童婉在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感觉好点了吗？”
老人家不出声，目光依旧越过她看向门口，发出粗噶的粗喘声。
“您是在等老顾吗？”
“西洲呢？”
两人异口同声。
童婉笑容僵了一下，“您忘了吗？西洲跟他媳妇儿回乡下祭祀去了。”
“我本来也想通知西洲的，但老顾不让。”
“说是侄媳儿好不容易带老公儿子回娘家一趟，让他们多待几天，我们夫妻俩守着您就行。”
“今天一听说您突然晕倒，我们马上就赶过来了。”
“可老顾昨晚为了陪客户，熬了个通宵，今早天亮才进的家门，着凉感冒了，加上没吃早餐，低血压犯了，在病房门口就晕了过去。”
“他就在隔壁病房，等他醒来我带他回家休息，等感冒好了再来，免得又传染给您。”
童婉撒谎撒得滴水不露，老爷子没怀疑，只点点头，说让他好好休息。
童婉笑笑，继续为丈夫说话，“他就是担心您，连自己身子不适都顾不了了。”
老爷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输液瓶，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接她的话。
病房安静下来。
童婉又开始找话题，“少昀这两天去分公司任职了，听说员工对他的都很欢迎，很肯定他的能力。”
老爷子斜她一眼，却说：“别给他太大压力，他开心幸福才最重要。”
是不想给顾少昀压力，还是轮不到他来扛压力？
童婉努力保持笑容，搭在腿上的手握成拳，而面上很是听话，“好。”
房间里再度陷入寂静。
老人家闭眼休息，脸色苍白又威严，童婉瞧他两眼，幽幽目光又落在一旁的心电监测仪上。
她指尖动了动，老人突然睁开眼，眯起眸子看她。
“出去吧，我休息一会儿。”
老人两眼虽无神，却依旧锐利，像是能把人看透一般。
童婉眨眨眼，吞了口唾沫，“好。”
看她起身，老爷子无声叹了口气，扭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她。
童婉出了病房，迎上老人的贴身助理。
“顾夫人。”
童婉扫了眼他手里的报告单，没问情况，而是说，“老人的事先别通知西洲。”
“可是……”可是医生说老人家情况已经不容乐观。
童婉不悦地睨他一眼，“哪来这么多可是？照做就是！”
助理从玻璃窗口看了看老人，后者正定定望着窗外，模样寂寥。
可他又不敢冒犯童婉，只能艰难地点了点头，“好……”
夜幕降临，病房里外都静悄悄的。
助理正襟危坐，余光偷偷瞄了一眼童婉，后者头后仰，抵着墙壁似乎熟睡。
病房里传来老人家的咳嗽声，她丝毫没有察觉。
助理叹了口气，起身进去照顾。
相比病房里的寂寥，远在立平村的苏知意家中，却热闹不已。
陆行舟踏着夜色回来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
潇潇正跟他闹，要见苏宛玉。
陆行舟不让，小家伙就仰天大哭，哭声震天凄惨。
张庭尚不知情潇潇就是自己梦中情人的女儿。
这会儿还和潇潇站在统一战线上，边安慰她，边帮她口吐飞沫地抨击陆行舟。
而一旁的蒙蒙正用心疼又好笑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小舅舅。
吃过饭，客厅仍旧叽叽喳喳一片。
苏知意在厨房收拾，顾西洲紧随，美曰其名是帮忙，实则是毛手毛脚地偷吃豆腐。
从屋外接电话回来的顾少昀找到他们，正撞上顾西洲从后拥着她，低头亲吻她的脖颈。
顾少昀愣住，尴尬想走人，先一步被顾西洲发现。
顾西洲从容地放下苏知意的头发，覆住她雪白的长颈，这才看向他。
“有事？”
顾少昀瞟了眼同样淡定的苏知意，摸摸鼻子，“想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不知道方不方便。”
顾西洲沉沉应了一声好。
两人很快来到前院凉亭。
面对面坐下，顾少昀开门见山道：“刚刚公司来了电话，说是一款医疗器械产品质检不合格，含有致癌物质。”
顾西洲没多大反应，只有条不紊地说，“把库存产品全部送检，如果存在一定比例的不合格产品，立马收回已售出产品。”
“好。”顾少昀依旧提着一口气，“其实不仅是这个产品有问题。”
“这两天陆续有各类产品部门反应，过年前销售量大，随之而来的产品使用负面评价大大增多。”
“质检部门也收到了相关投诉，这其中很反常。”
顾西洲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尽快和质检部门取得联系，主动配合调查。”
“另外，筛选那些评价的真实性，恶意的，追究到当事人发出警告，合理的，就据此为出发点进行自检。”
“发生这种事情，除了安抚消费者，还有给实质性的解释说明，除了一定的补偿，也包括企业主动及时地追因自省，拿出态度来。”
顾少昀被他临危不乱的气势所安抚，“好。”
“还有其他问题吗？”
“其实……”顾少昀余光里看见走近的身影，下意识收了声。
苏知意把果盘和茶壶放下，“在谈公事？没打扰到你们吧？”
顾少昀抢先摇头，“当然不会。”
还叉起一块水果送进嘴里，捧场道，“很甜，很好吃。”
顾西洲淡淡睨他一眼，伸手搂住苏知意的腰身，“晚风吹得挺舒服，你也一起吧。”
“不会打扰到你们？”苏知意拿开他的手，却斗不过他的蛮力。
“不会。”说着，他一个用力，她跌坐在他大腿上。
“……”对面的顾少昀味同嚼蜡。
苏知意嗔他一眼，淡定坐到一边，“你们继续聊。”
顾西洲这才看向顾少昀，“刚才要说什么？”
顾少昀咳了一声，咽下嘴里食不知味的东西，“其实……”
他顿住，瞟了眼苏知意，突然有些不耻。
而这份不耻，包括自己父母令人心寒的勃勃野心，还有自己目前无法阻止和解决的无用感。
“我坦白，上任第一天，我就发现了韦贾林和部分高层的不对劲。”
“除了做假账，还有挪用公款的嫌疑。”
“报告给总公司的项目是进行了，但一大部分拨款都挪为他用，所以才会导致现在出现一大批产品不过关的现象。”
“但现在最严重的，是我已经查到好几个高层，用家人的名义成立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