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的嘴唇已然苍白,一开一合之间,她极其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就像用铁锤重重的砸在自己心头。
她说:“他需要我。”
沈易安深眸盯着她,呼吸渐渐的沉重起来,就像一只暴怒的野兽。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对她说的这句话,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这个世界上,就只蠢到有这么一个女人,刚刚在地下室,他几乎可以很准确的肯定,她就是她,她回来了!
可是回来就回来,她的心里居然还是只有司蘅一个人?!
他和司蘅比起来,到底差在哪儿?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选他,每个人都要在意他!
“他不需要你,反而你如果现在进去,一定有去无回。”沈易安几乎要狠狠掐进她的血管,一字一句都像在咬着后槽牙。
“我知道。”不知道为什么,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她的心竟然开始莫名的平静起来,她甚至还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轻轻的说,“那就有去无回。”
撞见她视死如归的眼神,沈易安的心狠狠震了一下。
什么叫……那就有去无回。
她竟然,竟然……
沈易安抓住她的手因为震愕而松了几分,楚清稍稍一动就挣脱开来,沈易安尚还因为内心的起伏而波澜不已,她就已经打开车门,急匆匆的快步下了车。
“第三次!”蓦地,沈易安冲着她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楚清显然听懂他在说什么,脚步微微顿了一下,身子有些僵硬。
沈易安的嗓音在这无边的夜色中沙哑得不像话,他厉声道:“这是第三次。”
这是第三次,你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那个男人,选择抛弃他。
他认出她来了,楚清突然意识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微微低下头,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说罢,也不管沈易安到底有没有听到,她就已经快步冲进那漫天的火海中。
看着她纤瘦而又决绝的背影,沈易安的眼睛阴沉得犹如一幽深潭,他双手搭在方向盘上,那方向盘却已然扭曲,就像快要被那双手狠狠拧下来。
楚清冲进去后,漫天的火光瞬间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疯狂的朝她席卷而来,楚清被热浪击得止不住后退,她迅速脱下身上的风衣,盖在头上挡着火光,咬牙冲了进去。
火,曾经是这五年最让她害怕的东西。
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陷在火海,那种孤立无援,绝望,濒临死亡的无助……让她的心千疮百孔的碎裂。
那种没有一个人在身边,只能靠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看着狰狞的火焰朝她扑过来的感觉,没有人能比她懂。
是痛苦,真的很痛苦,可从头到尾,甚至哪怕他骂她,她脑海里的唯一念头,就是不要让司蘅独自承受这种漫无天日的痛苦。
楚清费了很大的功夫,浑身都被火浪灼得滚烫,才终于找到司蘅所在的位置。
隔着火光看到他的那一刻,楚清紧紧的抿着嘴唇,盈在眼眶的眼泪再也忍受不住,疯狂的掉下来。
那个男人正靠在柱子上,眼睛微闭,长长的睫毛轻轻的颤着。
一身的血,伴着这熊熊火光,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妖冶的俊美。
但是狼狈,很狼狈,一点都不像他平时嚣张跋扈,尊贵如王的样子。
仔细想想,这个男人所有的狼狈时刻,几乎都是和她相关,她恨极了遇上他,可他又何尝不是?
如果没有遇到她,他根本就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污点,他会永远被捧在神坛,一生顺遂,耀眼璀璨。
是她,生生将他拉下了泥潭。
楚清迅速的擦干脸上所有的泪水,蹲在身子坐在他身边,毫不犹豫的用另一边的手铐铐住了自己的手。
既然找不到,那就一起死!
手铐发出“咔”的一声,眉头皱得很死的司蘅听到响动声,有些虚弱的睁开眼睛。
看到突然坐在自己身边的楚清,他呼吸仿佛滞了一下,深棕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薄唇紧紧的抿成一线,脸上的表情惊疑不定。
楚清的心一直悬着,自从决定冲进来,她的心就一直高高的悬着,在对上他眼睛的那一刻,更是跳到了嗓子眼。
她以为司蘅看到她会暴怒,大骂:“你他妈是不是疯了?我让你滚!你连滚都听不懂吗?你他妈简直白痴,笨蛋!”
或者会讽刺的看着她冷笑,用尽所有恶毒的词汇,极尽所能的羞辱她,“我从来没见过贱到你这样的女人,为什么要回来,还回来干什么?你没有一点骨气,没有一点尊严吗?”
“我警告你,你连陪我死的资格都没有!”
她以为司蘅会这样的,无论哪种,她都可以承受。
可是没有,他什么动作都没有,从睁开眼睛,就只是平静的看着她,甚至平静得让她有些可怕。
楚清的唇瓣紧紧的抿着,现在这种情况,就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肯定觉得荒唐透顶,因为她也是和他一样的想法。
她恨透他了,可在这个时候,她却只想冲进来陪他一起死,这简直太可笑了。
就在楚清以为司蘅一句话也不会说,两个人就只会这样任由着火焰将他们身体重重吞噬的时候,司蘅却突然动了一下嘴唇。
他的深眸盯着她,嗓音几乎沙哑得不像话,“我知道,天天都是这个样子,今天,也是如此。”
楚清皱了一下眉,偏头看着他。
他的表情竟然是有些欣慰的,“我没想到你会来,我本来以为,就我孤孤单单一个人,你今晚怎么也不会过来。”
楚清怔住了,因为她听得没头没尾,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抬头看他,他的眼神竟然带着点如释重负,又有些缱绻。
他微微笑道:“好了,今天我已经见过你,很满足,我知道,明天晚上,你肯定还会在这里等我。”
他好像想起什么,温柔的看着楚清,眉眼像是染上浓浓的悲伤和落寞,“在你走之前,我可不可以说一件事情,对不起,我昨晚,实在太暴躁了,对不起,我不想那样的,因为……实在是太气了,你说要跟别人结婚,我实在是太气了,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带着点卑微和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