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念用手指着自己:“陆绍庭,你这么恨我,你听到我这些事,是不是觉得很高兴?这有没有让你的心里好受一点?这是不是能让你放过我?”
陆绍庭猩红着眸子瞪着裴念,胸腔里像是有什么堵住一般,或者是心脏好像被尖锐的利器给刺了进去。
他轻轻地呼吸一下,都觉得这么的痛。
他知道裴念说的是实话,监狱那种地方,肮脏的令人发指,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裴念的这一张容颜,进去那样的地方,怎么可能不被人惦记?
只是这么多年来,他却从来都不许自己往深处想去。
因为无论怎么样,他觉得那都是裴念应该承受的,她夺去了他奶奶~的性命,她就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当他真的知道这代价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住了心脏一样的难受。
他甚至不想再听到一句话。
他甚至不想再听到裴念说一点点里面的情况。
他觉得那就像是咒语一样,他只要听到她在说,他的脑海里就自动的出现了当时的情况。
那么真实,就好像是他亲身看到过,就发生在他的面前一样。
陆绍庭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按着心脏的位置,连呼吸都这样的困难。
他从来都觉得裴念是罪有应得,所以也就从来都没有问过自己,对于将裴念亲手送进监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可是这一刻,他知道自己后悔了,后悔当年所做的。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第一次觉得,如果时光倒转回去四年前,他或许再也舍不得下手那样坚决的将她送进去。
裴念用力的擦了一下眼睛,深深地呼吸了一下:“你到底还要怎么样你才能放过了,陆绍庭,你可以说出来,只要我们能一次性结清,只要我们之间能了结,你说……”
陆绍庭用手撑在桌子的边缘,勉强才能站着,慢慢的抬眸看向面前的女人。
他第一次看不清楚自己,第一次在问自己,裴念对于他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他有感觉么?
他爱裴念么?
是他亲手将裴念对他的感情给扼杀掉的,是他亲手将他们两个的未来给葬送掉的。
她在监狱的四年,他从未去看过她,他觉得那是因为他不想见到她,见到她,他会恨不得将她弄死。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那是因为他害怕见到她而已。
他害怕看到她眸子里曾经藏着的爱意变成了恨意。
害怕她说她恨他,害怕她说后悔爱上他……
陆绍庭慢慢的走过去,伸出手,轻抚着她的脸颊,那里有泪痕,他擦干净了。
他低下头,想要将她抱住,她却将身体往后缩了一下,躲避他的怀抱。
但到底,他最后还是将她圈在了怀里。
裴念曾经很贪恋这个怀抱,现在只觉得无限的疲惫。
她到底还要为她这段错误的,可笑的感情,付出多少的代价?
到底什么时候,她才有和陆绍庭了结的一天?
陆绍庭此刻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不说话,就只是沉默着。
裴念从未见过他这样,却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只是她也觉得累得很,竟然连伸手将他推开的力气都没有了,只任由他抱着,她的双手就无力的垂在了两侧。
“裴念……”陆绍庭终于出声了,声音带着不易觉察的颤抖。
裴念只知道他还说了什么话,但是却没有听清楚,不知道那三个字,原来是“对不起”。
之前裴念就时常的在想,大概上辈子她真的和陆绍庭有仇的吧,他们可能势不两立,所以到了这一辈子,两人才会一次次的纠缠在一起。
才会都对对方怀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像是当初,她恨不得抱着陆绍庭同归于尽,而陆绍庭恨不得将她打压的永远都翻不了身。
这一夜,陆绍庭一直都抱着她,不愿意撒手,裴念也无力去挣扎了。
到了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才睡着的。
总之,陆绍庭抱了她一整夜。
她原来以为自己昨天将那些事说了出来,夜晚可能会做梦,梦到在监狱的那些肮脏,龌蹉的事情的。
可是竟然没有,更可笑的是,她竟然一夜无梦的睡到了天亮。
只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对上了陆绍庭在她面前不断放大的俊脸,他的黑眼圈严重,神色疲倦,显然是一夜无眠。
他此刻给她的感觉,竟然是落魄,颓然的,这是她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
在她的眼里,心里,陆绍庭这个男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从前,她深爱着他,时刻想呆在他身边的时候,她觉得他遥不可及,自己无论怎么样都无法让他回过头来看自己一眼。
而现在,她落魄,他却坐在云端,他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在看着她,不高兴的时候,变着戏法在整她,甚至轻轻地捏捏手指头,就能将她弄死。
而此刻,他却是这样的姿态。
裴念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笑,大声的,高兴的笑。
她终于见到陆绍庭这一面了。
只是,他这样,又是为何?
他为何伤心?为何难受?为何一夜无眠?
难道就是因为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了么?
她想起来他昨夜的失控,想起来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像是个心脏病患者一般的呼吸着。她就觉得可笑。
看见裴念在看着自己,而陆绍庭显然不想让她看到此刻这样的自己,所以松开手了,下了床,去了洗手间。
裴念换了衣服,按了按自己酸涩肿胀的双眼,转过头的时候,看到了自己昨天晚上买的那些小玩意,小物件都掉在地上了,她赶紧走过去将这些东西都捡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口袋里。
那模样,像是这些小东西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陆绍庭出来,刚好看到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她。
他知道这是她买给嘉嘉的,只是昨天晚上,他在失控的时候,竟差点就将这些东西都摔碎了。
将东西放好了,裴念看到了这男人,她也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进了洗手间,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出来,陆绍庭已经穿戴一新,换上了新的衬衣,墨色的西装,整个人依旧挺拔衿贵,带着一种上位者的王者气势。
转眼之间,他已经恢复,就好像是昨天晚上那一切,其实都不曾发生,只是她的幻觉一般。
她对陆绍庭说那些,只是想将自己的那些过往剥开了给他看,告诉他,自己遭受了什么,不是让他同情,只是想他知道,她为此付出的代价那么深,那么残酷,他能否就此放过自己?
她不求他们之间能和平相处,但是至少,像是陌生人一样也挺好,不可以么?
陆绍庭在打着领带,他今天有工作,他的行程很忙,他此刻面对裴念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所以,一早上起来,两人竟然都没有说话。
裴念等一下也有工作,要跟着尹诺还有John出门工作。
一大早,尹诺就站在裴念的房间门口等候了,陆绍庭开门出来的时候,她一脸的委屈,一脸的楚楚可怜,似乎在这里站了一整夜似得。
“绍庭……”尹诺看见他出来,声音立刻带着惊喜。
陆绍庭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晚上回来再说。”
尹诺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妥,这个男人的眼睛竟然到现在还是有些红的,并且眼睛也有些肿,看起来就是一夜都没有睡好。
“绍庭,你眼睛怎么了?”尹诺跟着上前,想要触碰一下,却被顾子钦拦下来:“尹小姐,陆总还有工作。”
顾子钦早已经帮陆绍庭准备好了一副墨镜,递给他,遮挡他的眼睛。
对于昨天晚上在裴念房间所发生的事情,大家都不知道,陆绍庭像是睁着眼睛,一点睡眠都没有的。
陆绍庭离开之后,裴念也从房间里出来。
她一出来,尹诺就伸出手,想要狠狠地往她的脸上扇去一巴掌,裴念及时的躲开了:“尹小姐,我就算是你的助理,也不代表你可以打我。”
尹诺恨不得将她的脸都给刮花了:“裴念,你除了会勾引人的本事,你还会什么了?”
裴念面无表情的,像是没有听到她在说话一样。
尹诺气极了,很想上前再去给裴念一巴掌的,但是这一次,John出现将她的手给握住了:“你闹够了没有?”
John竟然是从尹诺的房间里出来了。
昨天晚上他就睡在尹诺的房间?
尹诺挣开John的手,用力的往他的胸膛上捶打着,像是在发泄一样,将自己弄得像是个疯婆子,她也丝毫都不在乎。
而John也没有动手阻止她,或者是将她扯开,就任她胡来。
幸好是在异国他乡,还是在五星级酒店里面,这里的安保工作也做的好,否则的话,尹诺这个样子很快会被狗仔队拍到,上头条的。
不知道尹诺打了多久,终于是打累了,或者是拳头也打痛了自己,终于住手,眸子却还是充满恨意和怒火的看着裴念还有John。
“既然发泄完了,就进去换衣服,今天你的行程很满。”John动手整理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