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退散之后,一切复原如初。
平淡的日子,漫长得可怕。
转眼又是一年秋,秋风劲,寒意浓。此般寒意,三分在天,七分在人。准确来说,在我那灵鬼。
此前,我在那提线幽魂作祟之初,便已经有了嫁给上官修的打算。只是后来我们经历的一切过于跌宕坎坷,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现如今,妖人殒命,夜尽天明,我心中殷殷期待的温热却没有随着晨曦一同到来。
之前的种种暗示中,我和上官修已经明确了彼此的关系。曾有一段时间,我们之前的关系也升温很快。可那温度在劫难过去之后反而到了临界点,无法再前进一步。
在出谋划策的时候,上官修永远是那么的机制如狡兔,可在与我相处的时候,上官修又尝尝变得静若处子。
虽然上官修也尝尝能想出鬼点子逗我开心,可除此以外,上官修对于风花雪月之事还是略显青涩。他甚至不会主动过来搂着我,更别说什么别的互动了。
好在上官修是个魂灵,外人根本看不见他。因此,就算在课堂上,他也能直接陪在我身边。在我们学校里,很多情侣交往都是暗中进行,唯独我和上官修可以形影不离。
有一次课堂上,班主任对我们讲述中学生恋爱的各种弊端,而我那特殊的恋人上官修,就靠在我身旁。
那时,我不知道哪来的怪心思,一把牵住上官修的手,直接将他拉近身边。
当着班主任做出这种动作,让我感觉十分紧张。但在确认班主任确实看不到上官修之后,这种紧张感又转变成了一种有趣的刺激。
“你这老古董,你不让我们恋爱是么?我的恋人现在就在我身边,你能拿我怎么样?”
叛逆的想法在我心中滋长,让我脸庞涨得通红,心跳不断加速。而由于这叛逆的做法没有被惩罚,我甚至想让上官修当着班主任的面亲我一下。毕竟,现在就算上官修直接将我抱在怀里来个法式热吻,也没有人会知道。
多年之后,回想起那时的想法,我自己都会笑出声。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青春的躁动吧。
然而在当时,这种古怪、叛逆而幼稚的想法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我当时竟然忘了自己女孩子的身份,不断给上官修眼神暗示。
但一向机智的上官修始终还是没有读懂我的眼神。他不断问我怎么了,是不是体内诅咒清楚得不彻底,身体是不是不舒服之类的话。
他这样的回应让我又羞又气。虽然我自己也知道,只给了个眼神就让上官修领会的确有些强鬼所难,但作为女孩子的这一方,我只能提示这么多了。
这样的提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又让我心中有些莫名的后悔。我后悔自己之前的眉目传情是不是有些轻浮,后悔自己叛逆的想法是不是有些怪异。
后悔的感觉又加剧了我心中的羞涩。上官修还在关心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却把头一低,不再理会他了。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每一次,我都会不由自主地用很委婉很奇怪的方式向上官修暗送秋波,可上官修给我的回应总是不顺我的心意。
就这样,一来二去,我竟然对上官修有些莫名地幽怨。但这种幽怨不同于普通的气恼。如果说普通的气恼是苦涩辛辣的话,这种幽怨就是一种酸中带涩,甜中带苦的滋味。
这种莫名的幽怨其实很不合理,很奇怪,但它就是不断地从我心中产生、滋长。这种幽怨每一次从我心田里冒出芽儿,都让我心烦意乱。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不正常了。
在那段平淡的时光里,上官修一直都对我很好。他用幻术为我制造各式各样、五彩斑斓的梦,还总能陪伴我走过一个又一个平淡得有些无聊的时日。可我却觉得,我们之间,似乎还是少了什么必要的东西。
那必要的东西是我渴求的,却也是我不可能主动用言语提出的。
在这种状况下,我渐渐意识到,所谓情,居然可以变得这么复杂。
所谓情,人人都可以经历,人人都可以拥有,却只有很少的人能够明白、能够参透。
由于自幼无父无母,我心中这潜滋暗长的小情绪根本无法与人诉说。人人都说,长兄如父,可我却怎么也不愿意讲这缕缕情丝向我那兄长道来。
我唯一的指望,便是梦境中的先祖。在我看来,他是唯一能理解我这古怪思绪的人。
自从体内咒蛊解除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做噩梦。随着噩梦的终结,先祖白逍遥便取代了噩梦,频频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白天,我像普通学生一样过着普通的校园生活。而到了夜里,我便会进入梦境,跟先祖学习横笛演奏和诸般乐理。这样的学习并不会影响我的正常生活,相反,每当我在梦境中听了先祖的演奏,第二天便会精神百倍。
梦境中,我和先祖所处在的幻境,正是那棵翡翠仙树所在之处。这棵树实在是和人头树太像了,每当看见它,我都会想起自己与上官修第一次邂逅的种种。
除了上官修和哥哥,先祖便是我最信任的人。我很多次都想将心中的古怪情绪告诉先祖,请他为我指点迷津,可每一次我都羞于启齿。
一夜,我照常在梦境里与先祖学习吹笛,看见那棵翡翠树,我心中回忆涌现,感慨万千,吹奏的曲子便不由自主地变了调子。
在变调的瞬间,我感到很尴尬,赶忙停止吹奏,试图整理自己的情绪。
“别!柳笛,别停下。”先祖微笑,“刚才那个调子很有意思,你继续吹下去。”
我懵了,刚才的变调纯属意外,根本无谱可循,我又怎能顺着继续吹呢?
“不用想太多,放空你的思维,把你心中所想,用这笛声表达出来。”先祖鼓励我,“什么也不要想,忘掉一切试试吧。”
我虽然没能理解先祖的用意,却也点了点头,将乐谱、乐理之类的思绪全都从脑子里移除,凭借感觉吻下了笛孔。
一瞬间,我的整个意识都被上官修的形象填满。那一刻,我忘掉了自己身处的幻境,忘记了面前的先祖,只是将心中那份渺小而复杂的情绪,借着唇间的乐章,尽情地表达。
在吹奏横笛的时候,我甚至听不到自己吹奏的笛音。那短短的一段即兴演奏,在我的意识里,却仿佛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
吹奏的过程中,我竟然在这幻境中又看到了幻象中的幻象。我看到,上官修的残像似乎在对我微笑,一缕红线将我们拴在两头。红线的中间,绑着一支盛开的无名花。
无名花传来暗香,我努力地想要靠近,却无法挪动身体。
“妙啊!”先祖的赞叹打断了我心中的意象,“柳笛,这段笛音妙极了!温润婉转,如泣如诉。”
“先祖,其实,我最近的烦恼,就像刚才的曲子一样......”我已经鼓起了勇气,想对先祖倾吐心声。可那些话到了嘴边,又莫名被我咽了回去。
先祖并没有回应我,他仿佛还陶醉在我刚才的即兴演奏中。见他若有所思的眼神,我便不好意思出言惊扰。
过了好一阵子,先祖突然开口。
“柳笛,我大概能明白你的心思。”先祖把手放在了我肩膀上,“你是不是在叹息你那灵鬼不懂风月?”
我赶忙点了点头,心中暗暗佩服先祖的洞察力。
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我默默等待着先祖的指点,可先祖却只是凝眉沉眼,仰望着天,不发一言。
“柳笛,我有一首曲子。”先祖突然低头看我,“或许,这首曲子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我赶忙向先祖请教,心中已经起了十二分的好奇。
只见先祖在我的额头上轻点,就像上次传我广林散一样,大量的乐谱信息直接涌进了我的脑袋。不一会儿,整张乐谱我已经完全记熟。在记下这乐谱的时候,我顿时感叹这乐章的温婉。
先祖告诉我,这曲子是他年少时偶然获得的。曲名为“情缠”,是有情人诉说衷肠的天籁。但这首曲子在先祖那个年代,被人们视为靡靡之音,传承甚少。
“柳笛,这首曲子幽怨而不失真情,潸然而不乏诚挚,与你之前用笛音表达的情绪暗合。”先祖对我说,“我想,如果你能参悟这首曲子的玄机,你的烦恼自然会迎刃而解。”
我深以为然,便谢过了先祖,立刻就想要尝试练习那首名为“情缠”的曲子。
但先祖却告诉我,今夜的梦境已经到了尽头,叫我明晚再来。
随着一声镜碎,我从梦中苏醒,心中却颇有遗憾。
回想起那些困扰着我的小情绪,我无法再等,便拿来那支玉笛,在现世中尝试吹奏起了那名为“情缠”的曲子。
我拿着柳笛,在自家阳台将那首“情缠”吹奏了好几遍。每一遍吹奏,我都对这曲子温婉奇特的曲调越发惊叹。可我没想到,当我在阳台吹奏时,对这首曲子惊叹的人,并不只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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