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冷寂,唯有烛火独明。
叶非晚安静靠在封卿怀中,耳畔能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你……怎的又回来了?”她缓缓作声,因被他困在怀中之故,声音听来嗡里嗡气的。
“……”封卿揽着她的手一顿,长久未出声。
叶非晚抿了抿唇,再未开口询问,只是被他的手臂勒的太紧,她动了动想要挣开。
“我回来是因着……”封卿似怕她挣扎似的,手紧了下,几乎迅速开口,“我若不回,你也不会主动去寻我吧,非晚?”
曾经,那个在京城策马扬鞭的飞扬女子,那个总是追在他身后的叶家千金,早就……不愿意再追在他身后了。
他不敢走远,不敢离开,他怕他离开的稍远一些,一转头她便会撤开的更远,甚至再不见她的踪迹。
“……”叶非晚并未言语,亦未曾否认。
可她心中知晓,她不会去找封卿,她对封卿……仍有感觉,可那感觉中却夹杂着惧怕与逃避,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般。
“你骗不了我的,”封卿将下颌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呼吸之间喷洒的热气细密的落在她的发间,“你不会找我,你只会在心中判我死刑,甚至时日一长,你便会思量着如何离开皇宫,然后再如那两年一般,走的无影无踪,不让任何人寻到。”
他如将她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一般,事无巨细的将她的心思复述了出来,甚至说到离开,他的手臂越发用力,如同将她嵌入骨血之中。
叶非晚睫毛轻颤了下,她从未想到,封卿会这般了解她。
她没有了主动的勇气,一旦察觉到对方有所后退,她只会后退的比他还要多,甚至彻底退出彼此的生命之中。
“你先放开我。”叶非晚凝眉,声音艰涩了些。
封卿一动未动:“不想放。”
“封卿。”
“你为何总要我放手?”封卿嗓音紧绷着,隐忍着响在她的耳畔。
叶非晚一僵。
“我若放开你,你会不会继续翻看那些画像?告诉我原来京中有这么多的绝色美人?你是不是还想着为我填充后宫,让我封后纳妃?”封卿松了些许力道,手仍揽着她,目光低垂紧紧盯着她的眉眼,“叶非晚,我回绝了朝堂不少这样的折子……”
他说着,伸手轻轻将她有些凌乱的发丝拂至而后:“我回绝不了你,所以,你不能这样对我。”
叶非晚只觉得自己耳畔被发丝扰的一阵细痒,耳根动了动,好一会儿方才道:“封卿,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大臣们说的才是对的。”
情啊爱啊,谁又能维持此生不变呢?可权势却是牢牢攥在手中的。
正如她,当初年少绮梦,她真的以为自己会爱封卿永远,可是原来经过这么多事情后,她连回忆都不敢记得了,只能选择忘记。
“我不是封荣。”封卿几乎立时明白她话中之意,嗓音微哑,“我也永远不会是他。若你介意这个皇位,以往太子府中那个世子快要入学堂了,用不了几年……”
“封卿……”叶非晚打断了他。
封卿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双目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若是……”叶非晚迟疑了一下,抬头迎视着他的目光,声音很轻,却也极为清晰,一字一顿道,“若是我不喜欢你了呢,若我的心不在你这儿了呢,若给你挑选妃嫔,是认真的呢?”
本揽着她的手剧烈一颤。
封卿怔怔看着眼前女子的红唇一开一合,耳畔却似有尖锐声音不断的响起,刺的他眼睛酸胀,心口如被剜了千万刀一般。
不喜欢,她的心不在他这儿了……
“那你的心在哪儿?”他愣愣问道。
叶非晚似也没想到他会这般问,顿了下:“我也不……”知。
只是最后一字没有说出口,已被封卿打断,他望着她:“以往你的心一直在我这儿的,你把它放到哪儿去了?”
“封卿……”
“你别把它放在别人那儿,”封卿声音如呢喃,如同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低着头望着她,“我会找到它的,只要你别放在别人那儿……”
他伸手轻轻拥着她:“对不起,非晚,对不起,但你不能放开我。”
叶非晚靠在他的怀中,他的力道不大,她亦未曾挣扎。
耳畔依旧是他的心跳声,有一瞬她很想问,他的心在哪儿,可张了张嘴终没问出口。
“啪”的一声响声,外面风声骤起,竟将未曾上栓的窗子吹开了,窗子撞在窗框上,发出不大的声响。
梳妆台前的画像被风吹的纷乱,簌簌作响,继而散落开来。
叶非晚一顿,从封卿怀中直起身朝窗前走去,将阑窗关好,恰逢一张画像吹到她手边。
她转眸看去,只看见一双熟悉的像极了曲烟的眉眼。
头微微一胀,小腹的簪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叶非晚忍不住伸手揉着太阳穴,却未等她碰到,身后一只大手已经伸了过来。
“又痛了?”封卿低哑的声音就响在耳畔。
叶非晚未曾作声,只感觉着太阳穴的大手一下一下缓缓的揉着,终于舒适了些:“好了。”她低声道,偏首避开了封卿的手,朝床榻走去,“天色不早了,该歇着了。”
封卿手指一僵,目光朝吹落在一旁的画像上看去。
柳如烟。
哪怕她不记得那些前尘旧事,可她的芥蒂却如长在骨子里一般。
正如前世……柳如烟落水之后,二人之间嫌隙顿生。
那时她说,她再也不愿在他面前装的伉俪情深了,不愿明知他心里有旁的女子还要欺骗自己他对她也有几分喜欢的,她不愿再喜欢他了。
那之后,她便主动去了冷院。
高风说,他曾听芍药提及,她之所以主动去,是因着……并非他弃了她,而是她厌烦了他!
厌烦。
那时,他听见这二字心中便尽是怒火,便由着她了。可是几次醉酒未能忍住去了冷院,她却很少见他。
他以为自己是骄傲的,她既不见,他何必再去?她那么喜欢他,总有一日会来找他认错的。
却从未想到,不过短短一年,竟……是永别。
封卿俯首,看了眼已经走向床榻的女子,将画像捡起,团成一团扔在角落。
这既是她的心结,他便不会忽视。
而今,他仍能拥着她,何必再管什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