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死胎

翌日,是王氏的忌日。

晏梨想着又要给裴老公爷施针,又要给轻枫看诊,还多了裴攸北这个伤员,不免有些头疼。

好在她一早就去了,赶在晌午后回了府。

拿好要祭奠的东西,只有锦云陪着她去上香。

因为王氏是妾室,按规矩不能入家祠,所以灵牌只能摆在太安庙里。

用手扇了扇香火,她插进香盆,跪在王氏的灵位前磕了三个头。

虽说她已不是原主,但王氏的仇,她会报。

“王氏,若是你在天有灵,就请保佑我得以顺利报仇,也不枉你这一生悲惨遭遇。”

在心里默念了句,晏梨重新睁开眼,最后看了看王氏的灵牌,平静的起身。

“回府吧。”

……

两人回到明月阁后,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父亲。”

“相爷。”

见左相走进来,晏梨和锦云都福了福身子。

“嗯。”左相点了点头,没再做声。

锦云一看便知他有话要说,立刻识相的退了出去。

晏梨则一头雾水,不晓得他来做什么。

就在她疑惑间,左相已经径自坐了下来,抬眼瞧了她半刻,随即淡淡叹出一口气。

“去庙里看过你小娘了?”

晏梨低垂着头,明亮的眼珠闪了闪,眼观鼻鼻观心的回道,“看过了。”

“你不用拘谨,坐下吧。”

左相敲了敲桌沿,目光看向虚空,似是有些回忆,“说起来,你小娘走了也有许多年头了。”

许是王氏的忌日让他想起了过往,这一刻的他少了几分平日里的严肃冷漠,添了几分平和。

只是这份缅怀中有几分真情,晏梨却不知。

她面色淡淡,平静的开口,“是啊,在我三岁的时候,我小娘便撒手人寰,父亲可还记得?”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却似隐隐带着几分刺,有种不平和的感觉。

左相不由看她,倒没有动怒,只是幽幽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你小娘……是个不容易的女人。”

晏梨眨了眨眼睛,没吭声。

而左相并不介意,只怅然的看着窗外,自顾自的叨念起来。

“我还记得你小娘没病之前总是一副微笑的样子,后来她病了,我又越来越忙,见的也就少了,每次见面她的脸色总是那么苍白,却仍旧是温言软语的,她……是个很好的女人。”

可再好的女人,你不也只是把她当做可有可无的存在么?

否则,为何她被人迫害至死,你都毫无所觉,甚至无动于衷?

晏梨知道他生性凉薄,自私自利,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追忆,不觉得感动,只觉得可笑。

不过面上的样子她还是得装,她侧头看过去,眸光中似带着几分感动。

“父亲今日能这般追忆我小娘,女儿很是感激,能得您一句肯定,女儿相信小娘在天有灵,定会觉得值得,父亲也切莫伤心,您为了相府日夜操劳,千万要保重身体。”

左相点点头,对着晏梨笑了笑。

“倒是你,作为你小娘的女儿,却没继承你小娘那般的温婉柔淑,但又不像我这般易怒,也不知道你这脾气究竟是随了谁。”

他边说边轻晃了晃头,难得多了几分慈父的姿态。

晏梨闻言,弯唇一笑,“女儿脾气确实古怪了些,但女儿始终是父亲的女儿。”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左相便离开了。

锦云这才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些许疑惑,“四姑娘,相爷怎么想起来咱们院子了?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晏梨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抬手将鬓发间的珠钗摘下,随手丢到一边。

“谁知道呢。”她边说边拿帕子擦掉口脂,露出唇瓣原本的粉嫩,依旧显得她俏丽无双。

对着镜子,她笑的漫不经心,眉宇间浮上几许嘲讽,“我这个父亲的心思,可比女人还深呢。”

说完,她转头看向锦云,努了努嘴,“快别说他了,我饿的紧,用晚膳吧。”

锦云不由一阵好笑,“是,奴婢这就去。”

……

夜深,晏梨吃饱喝足后,看了半卷从外面买回来的医书,这才迷迷糊糊睡了。

本以为今日这般忙累,会睡得很香,却不想王氏再次入梦。

晏梨于梦境中叹了口气,却意外的发现,这一次梦里的环境竟变了。

这里分明不是相府,更像是一个客栈,但这客栈的装饰也不像是都城的风格。

她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人们进进出出,却无人发现她的存在。

这时,一个年轻的姑娘拉着一个上了岁数的妇女朝客栈走来,看样子十分慌张。

晏梨一愣,总觉得这年轻女子在哪里见过,脑海中闪过一些零星模糊的画面,眸子陡然一亮。

她想起来了!这女子乃是王氏在世时的贴身女使!

她为何在这里?

好奇的看着两人上了楼,晏梨心念一动,也轻飘飘跟了上去,在两人之后进了一间客房。

这客房简陋,只有一副桌椅和一张床榻。

而此刻躺在床榻上的人,竟是王氏!

晏梨十分惊讶,眨眼就到了王氏的床头,更惊讶的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是汗,眉头拧得死紧,似是极痛苦的样子。

那女使急得直流泪,对带来的老妇急声道,“您可一定要帮帮我家小娘,她就快要生了!”

那老妇是她请来的接生婆,二话不说便叮嘱她许多,“快去!要热水!还要干净的布!还有剪刀!有银子就要碗参汤,没有就且再要些喝的热水!”

女使连连点头,急慌慌跑了出去。

晏梨不知怎的,看着王氏那受苦的模样,心里也跟着着急,却只能干站着,看那接生婆忙来忙去。

梦里的时间流转的没有规律,只是眨眼间,接生婆惊喜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生了!娘子生了!”

晏梨瞧着王氏已经虚软到脱力,眼眶莫名有些发热,又看她强撑着精神,气若游丝的开口。

“让我……让我看看孩……孩子……”

熟料,接生婆抱着那孩子看了两眼,脸上欣喜的神情转而被惊恐所取代,哆嗦着唇喃喃着,“这孩子……”

女使不懂,凑过去问道,“咦,奇怪,他为什么不哭呢?”

此话一出,王氏的脸色顿时更白,像是鬼魅一般,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以及痛苦和绝望。

那接生婆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的看向她,“娘子,这……这是个……”

她干咽了口口水,似是不忍,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是个死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