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关键时候,越是要冷静。
叶继华如此告诉自己。
可心绪却控制不住在翻涌,脑子里乱成一片,额头甚至暴起一根根青筋。
他回想到两个时辰前,有一个憨厚的大汉道县学门口闹腾,非要进去。守门的当然不让,于是那大汉说了,是叶继华的娘在街上发疯,他是来找叶继华的。
叶继华在县学中人缘并不好,不一会,这条消息便传遍了县学。
见到他的人时不时就拿这件事来打趣他,说他亲娘是个疯女人,接下来要娶的又是个胖女人,这辈子还真是有福气。
“福气”二字,是深深的嘲讽。
而马氏现在还在他面前哭个不停,一边哭一边抱怨,“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自家丈夫靠不住,儿子又要娶那个胖女人,老天怎么这么不公平!”
叶继华咬牙呵斥,太阳穴上的青筋不停的跳动,“你小点声,还嫌这件事不够乱吗!”
这是在林霜霜的府上,这里的人都是她的眼线,说这样的话也不怕传到林霜霜耳朵里?
马氏真是没脑子极了。
听到他这话,马氏稍稍安静了些,可那低声的抽噎就跟催命符似得,打击在叶继华的心上。
他咬牙,长舒了几口气,等心情稍微平复下来后,他开口道:“你先别哭,也别急,这仇我会记在心中的,你现在先看着叶蓉的一举一动,若是她做了什么事,按时跟我禀告,知道了吗?”
马氏一个劲点头。
叶继华沉吟了半响,眼中晦暗莫名,他突然咬了咬牙,像是做下了什么天大的决定一般,冷声道:“母亲,以后你对林霜霜好点。”
马氏陡然愣住,微微长大嘴唇。
过了半响,她才从喉咙里发出一道嘶哑的,震撼的声音,“为,为什么!你之前不是那么讨厌那个女人吗!”
叶继华深吸一口气,“是,我是厌恶林霜霜,可她的身份不一般,我能借着她家的权势平步青云,没准,还能借着她的势力来打压叶蓉,总之,你以后对林霜霜好些。”
做下这个决定,他内心也是煎熬无比。
对他这种清高孤傲的人来说,让他去迎合旁人,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叶继华摆了摆手,马氏便出了房间,没多久,她离开了林府,去监视叶家宅子。
叶蓉刚把花样子交给徐晨,便看到奚水一脸欢喜的跑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下月初六要成亲的人是他呢。
“怎的了?难不成你找着自己的心上人了?”
叶蓉捂嘴取笑道。
奚水撇了撇嘴,闷声道:“没有,毕竟我又不急,不过你猜猜我刚刚在后门遇到了谁?”
“谁?”叶蓉头也没抬。
“遇到了马氏。”奚水啧啧了两声,顺势坐在石凳上,拿起石桌上的水果放在嘴中一边吃一边说着,“我都不知她竟有这么大的勇气,方才还被咱们丢到大街上去,这么快又鬼鬼祟祟的来后门打望。”
叶蓉眼神一凝。
她细细的想了一番后,淡漠道,“估计是叶继华让她来盯我们的,不用怎么管她,他们一家如今已经成不了气候。”
叶蓉着实不把叶家二房放在眼中。
叶继华要娶林霜霜,以后凡事都会被管着,而叶老二身上又有命案,压根不敢出来冒尖,至于马氏,十足的蠢货,能做什么大事。
她却是没料到,这些在她眼中撑不了气候的蚂蚁,将来会给她造成一定的麻烦。
......
铺子一天天稳定了下来,叶蓉瞧着他们一个个各司其职,也没她什么事了,她只要每天去铺子里看一看,然后处理一些琐事便行了。
这日,她从铺子回家,刚走了几步,便看到她家铺子旁边的那家竟然紧闭大门,于是她拉着邻居问道。
“大娘,这家卖成衣的铺子怎么不开了?”
大娘瞥了紧闭的大门一眼,皱得跟老树皮似的脸露出阵阵苦笑,“如今的生意哪是那么好做的啊,这家店的成衣模样又不是特别出众,老板也有些木讷,这不,开不下去了呗。”
说完,大娘便继续往前走。
叶蓉点了点头,侧身看着那闲置的铺子,脑子里顿时有了个新的点子。
她露出一副娇俏的笑,步履轻快的回家,走到房间里,打开打开梳妆台最下面的那个小柜,开始清点自己的银两。
最近这段时间她赚得着实不少。
她都换成了银票,放置在木盒中,她一边点,一边发出清泉般悦耳的笑声。
一共是一千六百两整。
点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嘴巴微微张开,极为欢喜。
叶蓉从中取出了五百两银票,又把剩下的放回了木盒里面,再把木盒藏到最下方的小柜里,做好这些,她才松了一口气。
等明日,她就把旁边那个铺子买下,可以自己卖白糖,也可以上手制作糖霜,也就是冰糖的前身。
到时她手上有两个铺子,每天都能赚许多银子。
第二日,叶蓉便写出自己所需要的物品,拿给奚水,让奚水给自己置办,因为熬制糖霜需要很高的温度,普通的容器定是不成的,必须得要铁的。
又是战乱时期,铁不便宜。
叶蓉忍痛,拿出了五十两银子递给奚水,细细的嘱咐着,“这铁锅要大一些,就跟你手臂伸开那般大,懂了吗?”
奚水重重点头,他把银票接过来,放在自己袖子中,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妥妥当当的办好。”
不知为何,叶蓉的心中咯噔了一下。
每次奚水做出这样保证时,最后的结果总是在意料之外。
她还想再嘱咐两句,谁知道等她再抬起头来时,奚水已经大步跑开,只剩下一个背影。
叶蓉张开的嘴又合上。
罢了,再信他一次吧。
她看了看天色,轻步的走出宅子,去到自家的铺子,叶记铺子旁边的铺子半敛着,有人在其中收拾布匹。
叶蓉站在门外,定睛一瞧。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沧桑与萧瑟,把一匹布从货板上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