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院子有五间房屋,其中两间已经被烧得完全不见本来的面目,跟周围的景象截然不同的败落。
院中种着颗树,树干纤细,树叶凋零,只长到院墙一半高,树干旁的水泥地上溅着几片红漆一般干涸了的血迹,血腥味萦绕着整片院子,经久不散。
只见血迹,不见尸体,叶蓉才松下的一口气在看见那两间烧毁的屋子时噎在了心里。
这一家人恐怕完全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就已经遭受了这飞来横祸,跟着那两间屋子一起化成了灰烬。
叶蓉被人带着经过那两间屋子的时候,内疚的的情绪如水漫金山般涌了上来,不禁同情的望了一眼。
“走快点,还有心情可怜别人呢!”都云扯着不耐烦的语气毫不客气的叫道。
叶蓉生生把那口气咽了下去,在都云走到她前面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或者说你到底抓我们干什么?”
这一路来,叶蓉已经看清楚了,这伙人不是为了要她们的命,否则不会为了迁就她特意走走停停,凭他们草菅人命的熟练程度,更不可能起什么恻隐之心。
要财也不对,她们身上的首饰至今还大大咧咧的挂在她们身上招摇。
都云嗤笑了一声,轻蔑道:“你这个小贱人莫不是找死?非要老子给你一刀放放血才闭嘴?”
他语气就像从来没有漱过口一样满嘴臭气,叶蓉甚至觉得街头的流浪狗都比他懂得怎样说人话。
“哎哎哎,大爷别恼,不要跟小姑娘一般计较。”
郑东林到底在林家主身边待了这么多年,见了这满屋子的血腥也不动声色,只是怕这伙黑衣人为难叶蓉便开口讨好。
沈氏拉了拉叶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惹恼了这伙人。
叶蓉深吸口气,望了沈氏一眼,放松了语气。
“这位大哥,左右我们都是一些没用的妇人弱小,逃不出您的手掌心,这院子我们是打死也不敢出了,只不过这里面用具一应俱全,您松开我们,至少吃食我们能自行解决了,也不劳您费心不是?”
她说的十分有道理,都云这伙人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死士,杀人可以,伺候娘们吃饭就是大大的强人所难了。
都云也没犹豫多久,一刀下去砍断了好几个人手上的绳子:“老子不怕你们跑,尽管跑一个试试。”
他得意的龇出了自己的牙花,在这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面前,他有种天下无敌的错觉是难免的。
日头西偏,院里院外都守着人。
叶蓉一伙人好歹能在这个院子里小小的走动了,沈氏因为她刚才的举动,苦口婆心的告诫了她很久,她左耳进右耳出全都应下了。
她们准备晚膳的时候,厨房中燃起了炊烟,叶蓉鬼使神差的走到了那两间烧毁的房屋前面,深深看了一眼,走了进去。
被烧得漆黑的柱子歪七扭八的横在地上,旁边点缀着同样黢黑的断垣残壁,在叶蓉脚下踩得咔嚓作响的不知是什么物件的残骸,发出最后破碎的声音。
她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前面的几具叠在一起的焦尸,虽然还隔着几尺的距离,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仿佛已经扑面而来。
她忍着胃中的不适走到那叠焦黑的尸体旁边,借着外边投进来的细微灯光发现,最上面的那个焦尸旁边还躺着一个耳坠。
叶蓉人生中第一次领悟到“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无边内疚感,把那个耳坠用巾帕包着收了起来。
看那个焦尸身量跟她相差无几,恐怕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叶蓉叹着气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小心翼翼的盖在了那具焦尸身上。
“我能做的只有逃出去以后用这个耳坠替你们立一个碑,对不起。”
她从那黢黑的地方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刚才悲哀的神情了,无论发生什么,她只有一个念头,要逃出去。
只是一个人守着她们想逃已经是不容易,现在守了这么一群,就算给她们每个人都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郑叔,听我娘说你常常夜不能寐,需要用药才能入睡?”
叶蓉泰然自若的挪到正在折菜的郑东林身边,漫不经心的问。
郑东林不明所以的看她,疑惑道:“从前在林家一时忙得脚不离地一时无所事事的时候确实改不过来作息用过药,怎么了?”
叶蓉目光一闪,问道:“现在可有带在身边?”
夜幕刚至的时候,忙活了一下午的瑾灵和锦竹满头大汗的从厨房钻了出来,借着院中那伙人的火把,伺候着她们吃上了晚饭。
瑾灵跟锦竹是千挑万选出来被叶蓉选中的,手上厨艺是最基本也是最了得的,因为担心叶蓉这几天食不下咽,两人更是卯足了劲费尽了心思做出来一桌的菜。
整个院子因为这满桌佳肴蒸腾的香气变得热烈起来,香气自桌上四处荡漾,热气腾腾的混进了每个人的鼻息,闻之食指大动。
“小姐,你这些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瑾灵特意熬了青菜瘦肉粥,很是清淡,你尝尝。”
锦竹用抹布隔热端着一锅粥从厨房走了出来,正殷勤跟叶蓉说着话,锅还没有放下,一双用布包着的大手就将整锅粥端了去。
众人侧头看去,都云正用衣袍下摆包手端着锅,笑得好不得意。
“小丫头片子,知道心疼你家小姐,怎么不知道心疼心疼你大爷们啊?”
那些黑衣人早就对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垂涎三尺,现在都围了过来,听了都云的话大笑起来,笑声粗而吵,像池塘里扎堆的蛤蟆。
锦竹欢欢喜喜的表情僵在脸上,费了一下午的心思就这样被人端了,偏偏还不敢说什么,眼泪立刻就在眼眶打着转了。
“哟,小丫头还委屈了呢。”
其中一个黑衣人在锦竹脸上扫了个圈,就伸出手去说:“来,大爷疼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