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囡囡,她就禁不住想起幼时的自己。
她也有过这样一段天真任性的时候,只不过囡囡不怕生,对谁都能自然地表现出本性的天真一面来,而她却只会对那个漂亮的小男孩如此……
她将手腕上的青玉手镯褪下来:“送你了,就当是姐姐给你的见面礼。”
黄囡囡顿时高兴起来,也不任性了,听她爹的话乖巧地说了声“谢谢姐姐”,又亲了君初月一脸的口水。
船主满是歉意:“你看这,明明是请君姑娘你来吃顿饭,反而让你破财了。”
“只是个镯子而已,我出门在外戴着也是不方便,囡囡喜欢就好。”
“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君姑娘要去什么地方呢?”
“白沙洲。”
三个字落下,船主一家除了黄囡囡之外,脸色都变了。
船主率先试探着问道:“君姑娘,你为什么要去白沙洲啊?”
“寻一样东西。”
“那东西……别处没有吗?非要到白沙洲去?”
君初月点头,继而问:“白沙洲有什么特别之处么,看你们都很紧张的样子?”
“君姑娘,我们劝你最好还是打消这个念头,白沙洲不是那么好进的。”黄殊开口,“不是我们危言耸听,那里真不是人去的地方。”
“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是我必须要去才行。既然你们知道这一处所在,那能不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到达白沙洲?”
船主一家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好久,见女孩一直坚持,黄殊终于叹了口气:“既然君姑娘执意,那我们也就不多说了,今天已经太晚,君姑娘就请在我家留宿一晚,明天一早我送你到白沙洲入口附近。”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君初月本来还在愁到平阳镇以后要去哪打听白沙洲的位置呢,现在直接就找到向导了。
笑意立时展露开来:“那就多谢你了。”
“谢什么,我们一家要多谢你才对,你救了我爹,救了一条船上的人不说,还给囡囡这么贵重的礼物。”
黄殊虽然家境不算太好,但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一眼就看出那手镯价值不菲,可君初月却那么轻易地就取下来送给了黄囡囡:“我们全家都觉得无以为报,能帮君姑娘做一点点事儿也是好的。”
君初月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她而言,杀水贼只是举手之劳,怪只怪那些水贼惹到了她头上;至于那个手镯,她本身就并不是酷爱珠钗首饰之人,送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心疼。
黄家没有多余的客房,黄殊把自家的床让出来,自己和媳妇儿在门厅里打地铺睡了一晚。
第二天黄殊媳妇儿又起了大早,烙了许多烧饼用布包裹起来交给君初月:“君姑娘,你看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这点烙饼带着路上吃。”
君初月谢过她,出了门来,只见黄殊已经准备好了,腰上拴了个柴刀,背上背了个大包,手里还提了一副弓弩,看她出来,从旁边篱笆上拿了一卷绷带递过去:“君姑娘,像我一样,用这个把手腕脚腕和衣服扎紧。”
君初月依葫芦画瓢做了,起身时船主已经带着睡眼惺忪的黄囡囡来到门口。
“囡囡,和姐姐说再见。”
“姐姐再见,有空再来找囡囡玩。”
君初月回头冲小家伙笑着摆了摆手,便跟黄殊一起出了门。
黄殊先带她去了镇上的药铺:“山林里毒虫多,得多准备一些驱虫的药物。”他熟稔地挑了好几种药材,让君初月带上。
从镇子出来,他们沿着江畔一路走了大半天,又绕进一道沟谷。
只见两侧山壁像是刀削一样,鲜少有草木覆盖,露出荒芜斑驳的山岩,黄殊循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这里每年夏天都会有泥石流,君姑娘赶巧来的早,否则这条路还真的没人敢走。”
“没有别的路通白沙洲么?”
“嗯,这里是必经之路。”黄殊说着往前指了指,“再往前走不远,就是白沙洲外围的山林,我们当地人叫它白沙山,进去以后君姑娘你可务必要跟紧我,那里狼虫虎豹出没,还有很多毒物肆虐,一定要小心谨慎才行。”
君初月轻点了下头:“昨天看你们一直都在劝我,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白沙山危险的缘故?”
黄殊笑了:“嗨,哪儿是白沙山啊,比起白沙洲来,这山林里可算是简单了,真正危险的是白沙洲,那在我们这儿就是一个禁词,我在平阳镇生活了三十多年,也不是没见过要去白沙洲的,可是能从白沙洲回来的,还真没有一个。”
“是么。”
君初月想起大祭师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不由好奇:“莫非白沙洲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谁知道,只晓得现在大家都不敢去了,连带白沙山都很少人敢进,以前镇上靠山打猎为生的,现在都改吃水了,靠着涧安江打渔行船来过活。”
黄殊摇头叹了会气,又压低了声音小声道:“君姑娘,不瞒你说,我也是小时候从老辈人那里听过一句,说整个白沙洲就是一怪物,也不晓得真假,但是你想这人都主动送到怪物嘴里了,哪里还能回得来呢?”
怪物?
君初月浅踅了眉头。
只听过一个地方有怪物的,但一个地方就是一个怪物,这种说辞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但无论如何,这一趟她都是要跑的。
说话间,她和黄殊已经进了山林。
大概才下过雨,地上都是泥泞,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的,不时有虫豸从脚边迅速蹿过去,远处还隐约传来野兽的啸叫。
“君姑娘要当心点。”黄殊又提醒了一遍。
山林里气候气温都多变,明明是五月春暖花开的天气,走了没多远竟然就下起冰雹来。
像鹅蛋大的冰雹噼里啪啦砸下来,好在黄殊经验丰富早有准备,从包里取了蓑衣和斗笠出来,两人披上了又匆匆往山林深处前进。
越往里走就越是难行。
因为长久没有人出入,山林里树木虬生,密密麻麻长在一起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黄殊拿柴刀砍开挡在面前的藤蔓树枝来开路,虽是如此,两人的鞋子还是很快就被泥水浸透,湿漉漉的每走一步都尤其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