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惊一乍间,郁夙已然起针收手。
他站起来朝君初月走过去,只见男子衣袂翩跹,在行进间撩起一阵轻风。
仿佛唤回了众人因吃惊而愣怔着的神智一般,刹时所有的目光都狠狠一个激灵,接着齐齐从他身上移开,越过他的背影近乎整齐划一地投向那躺在地上的女尸。
正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眼下去,镇民们就看到几个呼吸之前尚还泛着青灰色的女尸此刻居然恢复了与常人相同的肤色,就连胸口也开始缓缓起伏。
“我是不是看错了?还是说我在做梦?”有人不可置信地自语着,一边揉了揉眼睛,当他把手放下来时,耳边已经响起旁人的惊呼——
“醒了!醒了!”
入眼处,那王家闺女眼皮微微颤动了两下,接着就一点点张开了,或许是有点反应不过来为什么自己会躺在外面还有这么多人围观,眼里满是迷茫地眨了眨,最后定格在距离她最近的一老大爷身上:“刘伯,我这是怎么了?”
“别动、别动!”刘伯一看她要起来,慌忙制止道:“他大闺女,你可觉得有哪里还难受的,你这可是死里逃生啊,快躺好了别乱动。”
“死里……逃生?”王家闺女一脸茫然。
这时候那王家婶子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嚎了一声“娘苦命的闺女”,就扑过来将其抱了个满怀,紧接着又是一口一个诸如“你吓死为娘了”或是“没有你娘今后可怎么活啊”……
种种声泪俱下,看起来好不可怜。
众人也纷纷上去安慰着,劝说她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那原本从早上起就剑拔弩张群情激愤的气氛,也因为这王家闺女的苏醒,而缓和下来。
不知道是谁说了句:“看来咱们还真是误会郁大夫了。”
瞬间宛如湖中投进了一颗石子,激起道道涟漪,镇民们大多都是单纯又朴实,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一看确实是自己误会了别人,随着第一个人开口,道歉声便在人群里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嘈杂声中,王家婶子紧搂着自家闺女在谁也没有注意的情况下悄悄抬眼,眼珠转了几转,最后和人群中间一个年轻后生对上。
就见那后生挤了挤眼睛,又偷偷摆了摆手,像是在示意着什么,接着一转身,匆匆跑出了人群。
殊不知,这夹杂在人群里不起眼的一幕完完整整地落在了君初月的眼中,早在郁夙行针开始,她就一直在留意着人群里不对劲的地方,目睹了那人的小动作之后,女孩嘴角不着痕迹地划过一丝凉笑。
“发现什么了?”郁夙低声问。
“嗯。”
两人彼此心照不宣,视线刚刚分开,王家婶子就扶着自家闺女站起身,又朝这二人双双跪了下来:“郁大夫,君姑娘,都是我的错,我误会了你们,给二位带来诸多不便,我愿意补偿,只是看在我一个做人娘亲的份上,请你们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那王家闺女也附和着:“我不知道我娘做了什么,不过她真的没有恶意,她也是为了我,你们要怪就怪我吧,别怪我娘……”
郁夙淡淡一笑,如沐春风:“误会解开了就好,只是我还要提醒王家婶子一句,这曼陀罗再随便乱吃,可是真会无力回天的。”
刹那一言惊人!
同一时间,张氏医馆。
“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张兄,此计当真没有问题么?”
“哈哈,华兄难道还信任不过我么?那假死药可是我张氏医馆祖传下来的秘方,绝对不可能出任何差错,再让你家妹子到那门前一哭,我不信他不手忙脚乱,医死人,在咱们这镇上可是大忌,他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张大夫笑着,一边慢条斯理地拿过桌上茶盏,揭开盖子喝了一口。放下正准备再高谈阔论几句时,门一下子被推开,一年轻后生冲进来:“师傅、师傅不好了!”
“跑什么跑,成何体统!什么不好了?”张大夫怒道,又无奈地朝华大夫笑笑:“你看我这徒弟,十七八了还这么不沉稳,这样下去我怎么放心让他继承衣钵你说是不是。”
“好了好了,你也别说这孩子了,还是听听他要有什么事要报告咱们吧。”
“嗯,你说。”
“人活了!”
三个字出口,张大夫脸色大变,原本的轻松自在瞬间化为乌有,他唰地站起来,满是震惊地盯着自家徒弟:“你说什么,谁活了?”
“王囡啊,我看那郁大夫就用了几根针扎下去,几息时间不到,她就活过来了,大伙都看见了!”
王囡,就是那王家闺女的闺名。
但比起这个,还是那句“几根针扎下去”更让人为之震撼。
“几根针、几根针……”
不仅是张大夫,华大夫也在满脸不可置信地呢喃着,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针灸之术,没想到一个年轻人,竟然会这门失传已久的医术,他该不会是叶老门下的人吧……”
“不会,叶老门下的人出诊,打的都是叶老的旗号,不会像他这般另起炉灶。”
说到这里,两人更是惶恐无比,不由暗暗开始后悔之前所作所为。
“张兄,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张大夫一咬牙,“就算他医术通神,能把服了假死药的人救活,也未必就知道这件事跟你我有关,总之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说出去这事儿是咱们暗中指使的。”
“张兄此言甚是。”
两人刚下定了决心打算要隐瞒到底了,就在这时,四名头戴斗笠的陌生男子突然闯入进来。
张大夫一惊:“你们……是来求医的?”
无人回答,这四人占据了屋门两侧后,便回身一礼,紧接着又一个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的男人从门外跨入,虽然同样是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的打扮,但此人一进入,张、华二人顿时有种强横气势扑面涌来,瞬间冷汗涔涔,连带着膝盖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
“设计对付郁氏医馆的,便是你们?”